57、进京(1 / 2)
范起一时间默默无言,他?不再打扰宋温游的雅兴,从怀里拿出刚从驿站取出的信。
那是校尉从京都寄来的,宋温游并不作声的撇了一眼,好像不大愿意翻看的意思。
无奈之下,范起只好自己打开为他阅读,刚看了几行字,便无端惊叹好几声。
宋温游怒了,一掌拍桌,“他?写了个花出来?”
“将军。”范起放下信纸,看向四周,“说不准小姐都到了呢,你注意点。”
宋温游气结于胸,最后只好整了整衣领,往惊恐看着他?的众人‘友好’的‘笑’,接着粗眉皱成倒八字,垂下头问,“他?写了什么玩意?”
范起答,“人到京都,给您报平安呢。”
就这?那你她娘的惊个屁!宋温游刚想大手拍桌面,就被范起摁了下去。
“我还没说完呢!”范起知道这?位的暴脾气,旁的事冷静的很,干系到小姐就不行。
江汶琛这?人呐,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径直挑战他?的底线,拨弄他?的逆鳞,刚见人面就直言自己心里那点肮脏心思,就这么多年绕是他功劳再大,将军对人还是没什么好脸色。
不过时至今日,好歹还是能听几句话的。
可这信上……范起不免心道,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校尉说,上次的信他迟迟没有回复,是因为他其实对小姐并无感情,说是......让您劳心了。”
下一刻,那看似结实的桌面轰然断裂,凌厉无比的气势让原本已经习惯的范起的心都颤了颤。
不是,平日不是你老?人家厌极了他?的口无遮拦吗?这?下人家让一步不是值得高?兴的事么?
众人原先想着离这个满身煞气的人远点,就不会被波及,没曾想那桌腿桌椅掀的尘土差点没给他?们呛瞎了眼。
别是碰到恶霸住店了吧?众人颤着手摞起裤脚,若有不妙,赶紧跑。
掌柜心都在滴血,不仅有个活阎王,这?是害其他人全吃霸王餐呐!关键是他根本不敢上前?找事,那人气势雄浑,就他们店小二这?小细胳膊细腿的,别被拆了店都算好事了!
正在众人心思各异屏气凝?之时,屋外传来柔和的脚步声,结账的桌面上轻轻拍下一只白净的手,清绝的声音传来,“赔偿,见谅啊。”
范起一抬眼,心里便直直惊叹。
这?样貌也实在太过出挑,精细的五官仿若雕刻而成,肌肤薄薄一层透着桃红,再配上淡色的描花长裙,一时间整个客栈仿若被这?道柔光照亮了些许。
众人静谧之时,那小姑娘迈着步子朝‘恶霸’走去。
不,等等!
在众人心提到嗓子眼时,她一个脚步扑入宋温游怀里。
她身子实在瘦小,在高大的男人怀里像是一只再脆弱不过的小猫,只要那人微微用力便能扼杀。
宋月稚蹭了蹭宋温游的下巴,轻声喊,“爹爹。”
高?大的将军身子有些僵硬,直直的盯着面前不明事理意欲上前?的掌柜,差点没给人吓得跪下地。
接着他?屏气,极其不自然的抬手放在小姑娘的头顶,防止舌头打结冷酷的甩出一个字,“嗯。”
他?的掌心很硬,下巴留有些许胡须,不过宋月稚却并没在意,附在他怀里轻合了眼,嗅着相识的气息。
她未及父亲便离开她左右,正是三年有余了。
众人眼睛都看直了,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真是这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人生出来的?
不知怎么回事,刚刚看着还格外骇人的恶霸这时候居然温情了不少。
得救了!
宋温游任由女儿抱着,素日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气性似乎被桎梏,是动也不敢动。
好久,宋月稚才松开了手,看了眼满地的狼藉。
范起赶忙上前?,堆着笑道:“见过小姐,我是范起。”
这?人宋月稚也清楚,是父亲的副将,在信中听起过,她露出笑点首表示回应。
就是这浅淡的笑容,范起算是知道当年江汶琛为什么说第一眼见到便难以忘怀了,他?这?种有家室的都忍不住惊叹其容颜,心?为之牵引。
宋温游一看他?几乎要看直的眼睛,当即拳头就硬了,还是被女儿拉了拉衣袖,才对她露出练习了一天的笑容。
众人心头一杵,这?对着亲生女儿怎么还露出这凶相?
宋月稚却毫无察觉,疑惑问道:“父亲缘何生气?”
气得把桌子都拍碎了,看来事情不小。
说起这?个,宋温游当即脸色一黑,他?抢过范起手上的信,心说这个混账写的东西万不能玷污了自家闺女的眼睛,几下撕成碎片往空中一撒,最后嫌脏的拍拍手掌。
“糟心的玩意儿。”
—
说起来这次春闱竟被圣上改为了殿试,足足提升了一个档次,但参考人选却等同于会试,与进士一同考,实是奇谈。
但也变相说明,因边城之乱损失的一大批官员空缺位庞大,朝廷正值用人之际,这?对于贫寒考生来说,是万幸的机会。
这?时候虽已结束,但放榜的日子少说还有半月,但她父亲已经归来,她还是决定先一步回京。统帅班师回朝耽误不得,如今他?能乔装在午泉关停一停已经是违背上命,宋月稚也不是不懂事。
她人虽不在京都,但听艿绣传来的消息说,这?次殿试内出了一位让主考太师赞叹不已的考生,文章劲道辩答无比精妙,虽说还未放榜,但京中竟有传闻说这?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学士。
不说消息是如何传出的,就是对那人的口头描述,宋月稚直觉是她心上人无疑。
她不承认是自己的偏心,只是斩钉截铁的信他。
当夜宋温游却不让她去驻扎的营帐,说是那地方全是一堆臭老爷们,也没准备好她歇脚的地方,绝对不能凑活过一晚,宋月稚执拗不过只好住在了客栈。
说起来再见那位掌柜还觉得有些熟悉,是她来溱安时与江汶琛同住的那一家,或许是掌柜感激她出手解决了麻烦,在她挑选房间时特意问了她。
宋月稚垂眸思索了一会,凭着记忆选了那日江汶琛住的那间。
夜里,秉烛看了几封从京都的来信,才拆开一封,铃可便道:“这?屋子闷的很,姑娘咱们开点窗吧?”
宋月稚漫不经心的应,“好。”
‘吱’一声后,微寒的风便测测的吹来,童夕很快给她披上一层外衣。
第一封是皇后的信,宋月稚自小算是在皇后身边长大,知道她的处事方式,所以她和父亲通信的时候也不曾透露她偷偷离开京都,这?有失皇家体面,更让父亲知道她处境后心有抵触。
她只言说是想念他?出京迎接,封絮那边她也打过招呼,就如面对江汶琛一般,她也不想让父亲知道自己在京都这些年过的日子是如何,名声是如何。
知道了多是担心,多是心疼,她不想如此。
第二封信便是艿绣的,自上次一别两人便不曾联系过,宋月稚估摸着她是怕自己的方位暴露,但看信纸中只有单薄的一行字——江虔文来寻你了。
“?”
这?消息先是让宋月稚皱了眉,接着她慢慢的舒展了眉,仔细想想她都要回京了,来便来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再看第三封信,署名处写了一个‘祈’字,她总觉得这?字有些眼熟,再拆开看厚重?密集的大段大段,差点忍不住和父亲一样将信撕了。
不过她好歹忍住细细品读起来,才看两行字才豁然开朗,江汶琛的名便是江祈,竟没想到这封信是他寄来的。
她忽然聚集了目光,兴致盎然的读了起来,眼里落了几分笑意,像是在看什么极其趣味的话本似的,翻到最后一页才几分难过,心说怎么这?么快就看完了?
江汶琛说的很乱,或是讲那日在殿上做文章的题目,或是说他?在京都碰到的人,再是想念她的茶叶,又提难得下雪那日堆起的雪人。
最后说——言无其他,唯余思耳。
思,思念。
宋月稚摸着这?个苍劲的字,心里忽觉异样,她从不在信里说这些缠缠绵绵的话,可不知为何,这?时见着却忍不住触碰好几下,知道他?在思念她,如同她思念他一般。
想着想着,眼底落了几分落寞,他?们已经有一月未见了啊……
一月而已,她为何觉得每日无比漫长,每日晨时喂鱼,晚间看烛,还是照常的过,可偏偏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她指尖上移,忽然落在‘雪人’两字上。
宋月稚抬手放在耳垂上,还是那对银蝴蝶耳坠,她站起身,不顾身上的外衣滑落,径直往窗边走。
再往外推开那扇,她看见院中的小庭院,洒落昏黄灯火,这?个方位看过去,是格外清晰的景象。
曾在大雪天,她在这堆雪人。
也不知道那人有没有偷看。
——
第二日一早,她便早早赶去与父亲会和,可马车刚停,她便瞧见不远处的架势,营帐外驻守着大内的禁卫。
她一联想到艿绣的来信,便知来人是谁。
不紧不慢的下了马车,宋温游第一个冲过来扶自家闺女下来,生怕把娇贵的女儿磕着绊着了。
其实他?也不知该如何和宋月稚相处,她真的很懂事,三年前他?要带兵出征,回到家后她准备好一切事宜,只是在他临走时扯了他?的衣角。
她说:“爹爹带上我好不好?”之后又笑,“开玩笑哦,我等您回来。”
一等就是三年,旁人的妻女尽诉相思之情,生活琐事,埋怨打闹,而她信中的言辞永远是安好勿念,不怨不闹,偌大国公府压在她身上如若无物,乖的让人心疼。
他?想补偿她,可又无从下手。
身边的人都知道将军可宝贝这?个闺女,但见他?这?般谄媚的模样,还是忍不住露出古怪的表情。
就有人对范起说:“怎么对我们那是要驯服的野兽,什么家伙都往上使,对待女儿那是眼珠子似的,捧着养着还得用皮肉护着。”
没得比没得比。
但再定睛一瞧她的容貌时,那人顿时垂首顿足捶胸,“那不是我的眼珠子吗?”
“......”范起警告了句,“你以为你是校尉啊,少打小姐主意。”
“人都得有个梦,要是小姐看上我了该多好。”那人脸皮厚得,但下一刻他就皱眉,道:“那三殿下什么眼神?”
这?人一早就来了大营,众人都知道他?是三皇子,不敢怠慢的,将军也对他和颜悦色,素日装的人温文尔雅不好面子,但他?刚刚说完那句话,这?人的气势就变了。
江虔文撇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他?沉着气,脚步僵硬的朝宋月稚走了去。
他?等这?一日太久,但真正到了她跟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宋月稚倒是轻松的与他点首打照面,即没有问他如何知道她的去处,也没有问他究竟是怎么离开京都来寻她的。就好像把他?当作一个需要寒暄的陌生人,江虔文一时间心上发涩,看着她失去言语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