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司徒(2 / 2)
“……”
马氏忙叫人去把徐荣轩拉出来,丫鬟们都不方便,便向门口,叫守门的小厮来。徐荣轩给人一碰,才回过神,眼神迷茫犹如神游而来。
“先生这怎么了,拿大毯子来,这……”马氏一时语塞。
沈柳容在旁扯住马氏,向说:“娘别着急,早上叫先生给我默个书照着临,有不识得的叫我去问,结果进来时,先生正在与自己对弈。他不搭理我,我便把棋盘给搅了……之后……就这样了……”
沈寒香叫丫鬟们去取徐荣轩的衣服来,徐荣轩这时也回过神来了,给马氏行了礼,又向沈寒香一点头便算招呼了。
“上回听四弟说先生是个痴人,还不知道,今日咱们都长了见识了。”沈寒香又叫人备水,让徐荣轩去偏室沐浴,徐荣轩坐在石凳上打了个喷嚏,吸溜着鼻涕,将黑白棋子都拾起来。
沈柳容站在一边,小声说:“就是这个,他还记得。”
徐荣轩落一黑子,黑子便反败为胜,白子毫无招架之力。他顿时豁然开朗,才站起身来,喜不自胜地举起沈柳容在空中转了一圈,唬得沈柳容惊叫起来。众人俱是手忙脚乱去接沈柳容,马氏更是吓得脸色忽白忽红,把沈柳容叫过来,自己看着,才放下心。
徐荣轩上来一揖,“小少爷乃徐某命里福星,可遇而不可求,实在是……”他激动得难以自持,邀马氏过去观棋,细细一番讲说,马氏略通棋艺,起初是觉徐荣轩此人简直疯癫,听他说棋却又高妙。末了觉得,大抵正是此等痴人才能于读书一道专注,年纪轻轻便得了进士。
不过回了院子,马氏仍然觉得心有余悸,忧心徐荣轩是否能教好沈柳容,向沈寒香一说。沈寒香便道:“发蒙是无妨,这先生有其独到之处。要教容哥识字习字无大问题,明年徐荣轩要进京考试,那时再给容哥相个便是。”
马氏点头。
“阖家里也只有夫人能做主请个好的先生来。”她顿了顿,似有话想说,却又吞了声,一时两相无话。
徐氏一早出门,着人备了礼,亲去安阳知府家中拜望。带着一车夫、三小厮,并贴身的四个丫鬟,丫鬟另坐一车。彩杏伴徐氏同车,上了车徐氏有些咳嗽,彩杏捧了水给她,一面替徐氏顺气,一面道:“何必夫人亲自去一趟,路上得要两个时辰,差两个人去也办得。”
徐氏喝了水稍好了些,靠在两个绣花开富贵的大布垫上,缓了口气方道:“有些年不曾去过了,想见见故人,与司徒大哥叙叙旧。”
“当年倒不曾料得,他会发了迹。”
徐氏摇手:“我知他会是个出息的,只不过那时眼高于顶,全不将其放在眼里,左不过是以貌取人。他生成那个样子,要见着他,吃饭都难以下咽。”忆及旧日时光,徐氏微微一笑,依稀见得年轻时也有几分艳光。
“这话叫司徒大人听了,怕德哥的婚事要告吹。”彩杏笑道,于小凳上坐了,替徐氏捏腿。
“自然不能叫他听了去。”徐氏闭着眼,叹道:“许久不曾出得这四方小院了,没了他,就没那个心了。”
“正是夫人不爱拾掇自己,才叫后来人居了上。夫人也该多出来走走,不为老爷欢心,只为自己高兴。”
徐氏冷哼一声,“凭他什么窝囊废,要为讨他的欢心。柳德却是我的骨血,不然我也拉不下这个脸去求。但愿司徒家还顾得往日与父亲的情分,娘家也帮衬过他不少,司徒夏明是个顾念旧恩的人,他的二女儿,我也没见过,今日要说定了,也不必等大小定议定再跑一趟。这月底了想要上山一趟,省得家里热闹起来,惹了我的眼,看得心烦。”徐氏近来为折腾沈柳德的事颇心烦,急得满嘴燎泡,才见好些,只希望沈柳德的婚事能顺利说和。
后半程徐氏在车上睡了会儿,及至安阳府时,恰好司徒家刚摆饭,司徒夏明早接了她的信,听得门房来报,亲自迎了出来。
借着天光一番细细打量,忍不住叹道:“经年不见,大妹子如今憔悴不少,正等着你来了一并吃饭,快请。”
徐氏心内松了口气,偕同丫鬟们进门。司徒夏明官至安阳府知府,却住得尚且不如沈家,听说为官清廉,两袖清风。徐氏却不曾想过竟清风到一路行来,府中多有亟待修葺的影壁、匾额之物。
桌上只司徒夏明并其夫人,原来司徒夏明只携自家夫人与三位姨太太,底下不过两个女儿,至今未得儿子,于吃住上他素来没大计较。光凭俸禄却也维系不了多大的排场,徐氏一见,只以为司徒夏明当真是于宦场沉浮却纤尘不染。
却不知司徒夏明修得一地窖,专储种种金银珠宝,亦不在如今住的宅子下面,而在安阳城郊一家简陋别院之中。知道徐氏过来,叫杀鸡捉鱼治了一桌酒菜,却还不如徐氏家中待客,徐氏略略计较一番,便也不掩来意,向司徒夫妇道来,想将其二女司徒敏光娶过门。
司徒夏明摇头叹气,“大妹子不知道,说是为一方父母,如今家中却也度日艰难,今上治下狠严,朝堂上下,俱清廉成风。是以我想着将两个女儿多留在家中几年,待得手头宽裕……虽都是女儿,亦打小捧在掌心呵护备至养成,且她大姐尚未嫁人,要赶在她大姐前头,似乎也……不很妥当。”司徒夏明搁下筷子,拢着袖子,有些为难。
他夫人只管在一旁给徐氏添菜斟酒,并不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