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一夜过后（2 / 2）

他又去了医院天台。

从烟盒里拿烟出来抽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最近的烟瘾好像的确有点大。何况昨天就有医生交代他，这两天最好要多喝热水，禁烟。温言自嘲笑笑，却还是点燃了烟，只是没抽，而是任它自己燃着。

听了张卫的话，其实他很平静。

只不过是将料想中的情节提前上演，何况，这种事情，他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只是那一次，躺在医院里的不是小孩，而是他的亲生母亲何苑。

那个时候他自己几岁？他也不记得了，总之就是在自己还小的时候，他一直被寄养在奶奶家，直到第一次回B市，去的却也不是家，而是医院。

——何苑病危。

他那铁面父亲在病房外面哭着指着他骂：“你看到你妈妈了吗！就是为了你，为了生你！她本来可以活到四十多岁，就是为了你这么个东西，生生拖坏了身子！”

“爸……别骂弟弟了。”

在温钟国的身旁，是一脸泪痕的少年温迟，那时候温迟还不高，倚在温钟国旁边，轻轻拉男人袖子，“等会带弟弟看看妈妈吧，他还没见过妈妈呢。”

温钟国却忍不住，高大的男人几乎哭得泣不成声，他说：“这个该死的病怎么就没遗传到你身上，啊？为什么偏偏要来祸害我的小苑……”

只有他奶奶，蹲下身子来抱住他，对温钟国说：“这种事情怎么能怪小言？当初是何苑瞒着你非要生，谁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这么倔，你怪小言有什么用？亏得你还是个干大事的，把过错都推到小孩子身上你就心安了？”

“要是我早知道小苑怀着他这个祸害，我——”

温钟国指着他，“你就是个不该出生的东西！”

——他是个祸害，是不该出生的东西。

有那么一段时间，小小的温言因为这个认知而整天发呆不讲话。

而他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母亲，却发现她是苍白的、枯萎的，只是依旧像电视剧里一样，很温柔很温柔。

那种温柔该怎么说呢，反正就是很温暖，很舒服。

她还在笑：“你就是我的儿子，小言……来，让妈妈摸一下。”

她说：“长得真好看……很像钟国。真——真好。”

她最后摸了摸他的脑袋，“要……乖啊。”

“嘀——”

心电图划为一条直线，尖锐的设备警告音响起，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温钟国一个大力推开到地上，“何苑？何苑！何苑！”

再接着，就是很多很多医生涌进来。

他听见有男人和少年哭得撕心裂肺，听见医生沉着冷静地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节哀。”

还听见他奶奶抱着他说：“小言不哭，你要乖。”

可是他怎么……怎么不会哭呢？

那天下午3点过5分，何苑在跟他说完那两句话后心脏停止跳动。

——他的母亲何苑，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因为妊娠而加速心脏衰竭，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心脏移植最后死于心脏衰竭。

一支烟燃尽，烟灰烫了手，温言猛然从回忆中抽身。

或许是因为当初的震撼太深刻，那时候的每一个场景，他竟然都记得清清楚楚。

而温钟国究竟有多爱何苑，那也是在后来，他回了温家，才一点一滴慢慢体会到。

温钟国再也没有娶，哪怕那时候他还正值壮年，事业如日中天，可是人人都知道，商界巨鳄温家的继承人，在何苑死后就彻底成了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利刃。

他再没有软肋。

更没有哪个女人，敢不自量力地踏进温家一步。

这世上最无奈不过生离死别，温言无法想象，要是将来有那么一天，温衍出了什么事，而他又没权力在家属同意书上为他签字，他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举动。

这么一想，也就明白了温钟国当初为何对他不闻不问。

而现在，他也还不想放弃王大牛。

想了想，他拿出手机发短信：这两天之内，必须赶来B市一医院，路费和辛苦费我都打给你，来了给我电话。

很快，回信几乎立刻就来了：你准备给我打多少？

温言眉头瞬间皱起，随即，冷笑一声，回过去：十万。

——好。

温言掐灭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