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 56 章(1 / 2)
耳边的鸟鸣声稍稍弱了一些,赞仪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开始变得无比清晰。
赞仪高声道:“一拜天地。”
她手中的彩绣球被牵动,带着她向堂下拜了拜。
天地昭昭,日月晖晖,宾客同在,共见此时。
她突然意识到,她和身边的这个人真的要结成夫妇了。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小的时候,她被郑夫人管得很严,几乎一个闺中近友都没有。
那时他是她唯一的玩伴,也是她生活中最信任依赖的人。
有那么一次,她被太夫人带进宫,陆太后指着几个皇子逗她,长大了想嫁给谁,她却说,“这些我都不要,我只喜欢哥哥!”
孩童的戏言,今日以这样的方式实现,想来真是啼笑皆非。
那个月色隐没的夜晚,那个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气的吻改变了一切。从那时起,他们再不复如初。
他不再是她的兄长,但他仍然是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她不能做到和他老死不相往来,所以只能顺着他的心意,和他一起做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即使往后会遭遇无数世俗的流言蜚语。但就像她对谢四媳妇说的那样,旁人怎么说都是旁人的,自己的日子过好了才是自己的。
鬼使神差的,她稍稍地偏过了头,看见逆光中他的侧颜。
翩翩公子,如芝兰玉树,现在他开在了她的眼前。
陆襄水对她说,灵霏,你还不懂何为男女之爱。
但他们就懂得么?
结发为夫妻,各自有别意,彼此互相怨恨,却解不开羁绊,难道就是男女之情么?他们分明每个人都在俗世中活得不痛快,却反过来要说她不够世俗,这难道不可笑么?
赞仪又道:“二拜高堂。”
她被手中的绣球牵着,转过了身。绢织团扇足够轻薄,她得已窥见上座杨清和小谢氏的面色。前者面色尚算如常,后者面灰如土色。陆灵霏想起她出门前拜别父亲时,平南侯欲语却休,最终只是长叹一声。
——若是没有这一场宫变,无论杨清还是平南侯想来都绝不会同意这桩婚事,但现下,他们却需要做出一些什么让步来向天子表明自己的立场。
至于小谢氏……陆灵霏听说,杨清在婚礼前曾亲自到大长公主府,请求大长公主和他一道接受新妇敬拜,但却被大长公主拒之门外。
赞仪最后到,“夫妻对拜。”
她转过身,在满堂哄笑中,完成了这最后的一拜。
兴许是因着腹中饥肠辘辘,她的脚步一时有些虚浮,好在面前的人伸手稳稳地扶了她一把。众目睽睽之下,她的脸“腾”的一下就烧得通红,不由将手中的团扇更贴近面颊几分,不意听到她的新婚夫婿趋近,低声对她道:“等着我。”
她稍稍将手中的团扇挪下一寸,露出半张秀丽面庞,瞪了他一眼。
在座的宾客眼见他们的眉来眼去,都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春宵良夜,大把光阴可以陪着新妇子,现在新郎官还是先留下来陪着我们喝酒吧!”
她垂下头,随着接引的全喜妇人转身向新房缓缓行去。
红色罗裙,纤细腰身,背影像春日扶摇柳树。陆明衍回过神,只觉得刚才垂头耳语时她发间的幽幽香气飘啊飘,飘荡到了他心底。
新房的陈设很是华丽,只是一瞥,她就看见了不少从前在宫中见到的珍品。从青铜仙鹤香鼎,南海珍珠织就的门帘,再到案几上随手摆放着的暖玉棋子……可他们分明只在这里住上一晚,天子封陆明衍为襄阳侯,也另外为他开辟了府邸。
平心而论,她也不想和杨清或者小谢氏抬头不见低头见。
但她现在完全无暇去顾及这些了,她觉得自己要被新房中无边无际的红色淹没了。
她忍不住道:“好红呀……”
全喜妇人走在她前头,闻言忍不住笑起来:“红红火火,大吉大利!夫人和侯爷才能和和美美,早生贵子!”
突然的改换了称呼,她有些不太能适应,垂首掩饰自己飞红的双颊。
一众奴婢都退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了她和这位全喜妇人。
这全喜妇人似乎十分善于察看眼色,趁着众人都走了,连忙给她递上了一盘早先预备好的糕点。陆灵霏记着“未念却扇诗,不露新妇颜”的俗例,原本想要谢绝,却终究难抵腹中空空的煎熬,脸红着向她道谢后,伸手捻起一块核桃酥,像小兔子啃食嫩草一般小小口地吃起来,生怕糕点渣子落到衣服上。
全喜妇人却笑起来,夸她:“我做了这么多回全喜妇人,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俊的新妇子呢。”
陆灵霏只当她是客套话,勉强果腹后,实在无聊的很,于是和这全喜妇人说起话来。
陆灵霏说:“您能来做这‘全喜妇人’,可见定然是个难得的有福之人了。”
全喜妇人生平最自豪的莫过于此,当下“咯咯”笑起来:“也不过是嫁了个知礼的婆家,又生了几个小子,因而生活看上去才较旁人有福气一些罢了。”
又道:“原本侯爷想请淮南王妃为夫人做全喜妇人,可后来觉着当年永定公主和驸马的婚事便是淮南王妃看着的,才想到了我。侯爷这样念着夫人,夫人的福气呀,还在后头呢!”
她笑了笑,“承您吉言。”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到,她的母亲,她的姐姐,婚事都不能算得上是美满,个中缘由只是因为她们嫁错了人么?
她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全喜妇人搭着话,直到日薄西山,月上东山,她渐渐地有些犯困,但陆明衍左等右等还没有回来。她差点睡过去,稍稍往床榻理由挪一挪,就感到被什么硌得慌,伸手一探,放到灯下,才发觉是几枚枣干和桂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