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 62 章(1 / 2)
日子又不咸不淡地过了一旬,期间陆襄水曾派人送信告知陆灵霏:在杨陆两家的共同施压下,陆临月没有再提起和杨歧和离之事,但也不肯继续在西苑住着,和柏氏以及杨歧朝夕相对,于是独自一人搬到了陪嫁的庄子上去小住,对外只道陆临月产后身子不适,到庄子上养病去了。
陆灵霏知道后,只能在沉默之余,长叹一声,然后将自己身边两个得力的丫鬟指派去照看陆临月留在杨府的女儿。
杨太夫人如今应该恨毒了陆临月,也不知道会不会迁怒到这个女婴的身上。
一方面,她知道,她不是陆临月,不可能真的和她感同身受。也许和杨歧做夫妻,和杨太夫人那样的老妇人朝夕相处确实对于陆临月来说是一件痛苦到多一秒都难以忍受的事情。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固然不假,但也确实没有谁能保证自己永远不会对自己的选择后悔。
也许陆临月做错的地方只在于,她不该将一个无辜的孩子牵涉到自己的决定中。每个人都可以按照自己选择的方式去活,只要不伤天害理,都无可苛责,但那只限于行为只影响自身的时候。
不应当让他人为你的行为做出牺牲,付出代价。
……
这一年的三月二十七日,据钦天监推演,是一个百年难遇的黄道吉日,在这一日,为求早日巩固来之不易的大位,天子匆匆迎娶了西蜀节度使田弘远之女田惠。
陆灵霏时隔三个多月,又一次与田惠在宫中相见,只是这一次,田惠一跃成为了母仪天下的中宫皇后,而陆灵霏则以外命妇的身份,见证了田惠的册封典仪。
那一日,天朗气清,宫使们在前一日就设好了帷帐,严阵以待。
田惠早已在昨日有傧者从节度使府邸接入宫中,等待册封。
朝臣和命妇分席而坐,随着礼部尚书高声道“请中严”,众人纷纷看着陛阶上。身着玄色冕服的天子向盛妆华服的田惠走去,然后执着田惠的手,一步一步,攀上金色的陛阶。在那一瞬间,天上金乌偏斜,照进殿内的阳光热辣,仿若盛夏六月。隆重、华贵,在这个册封典礼之后,田惠就将成为这座庞大的宫城名义上新的女主人。
名义上。
陆灵霏在座上抬起头,看着李绍执着田惠的手,走向上座的太上皇和杜太后,然后齐齐伏地行礼。
杜皇后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竟然对着李绍和田惠微微一笑,太上皇身患风瘫之症,手脚不能动弹,口舌不能言语,只剩下一双眼珠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这对新人。
这样诡异的场面让在座的众人都犹如被扼住了咽喉,一时间场上一片寂静。
在这个时候,陆灵霏却不由突发奇想,当年的杜皇后,身世高贵,更远甚于今日的田惠,和丈夫又自幼相识于宫廷之中,恩爱甚笃,那时候杜皇后的册后典礼想必只会比今时今日风光的多。
但她亲手下|毒,让自己的丈夫风瘫。
深宫往往轻而易举地改变一切,夫妻不是夫妻,父子也不是父子,他们都只是一群在权力面前逐食的鸟儿。
她忽然想起那个曾经困扰自己许多个夜晚的梦,不由深深为自己逃过一劫而倍感欣喜。事实上,她甚至已经许久不曾再做过那个可怖的梦了,也许怀抱的温暖确实能够驱散春夜的冷寒。
天子大婚,千家灯火,万家高照,特令暂解长安的宵禁,宫中一直宴饮到深夜才停歇。在册后典礼之后,男女宾客的席位便分开了,因此她并没有和陆明衍一道,只能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旁边凑上来的贵妇人在耳畔的絮语。
目光却飘忽到了远处席上的柳玢娘身上——陆明琛年纪轻轻却已然军功卓然,此次天子能在和杜皇后的对峙中险胜,也多亏了他配合调动了神策军,因而天子一直刻意对他有所拉拢。柳玢娘也被几个贵妇人围着,恰好,向她投来一眼。
她将那只绣金香囊送出后,便没有了下文,也自然就明白了柳玢娘的心思。
打心底里,她觉得柳玢娘的做法也无可厚非——决绝是很难的,能够一刀两断的人固然很勇敢,但对于做不到的人,也没什么好苛责的。
惊才绝艳如卓文君,能够在司马相如生出二意的时候写下“闻君有两意,特来相决绝”这样的诗句,但当司马相如回心转意,却又选择了重修于好。
世间的男女之事,往往最不讲道理。
宴席终了,车驾都停在了光化门外,女眷们不得不随着宫使一同沿着宫道走上一段路。
夜色漆黑,好在有内侍在前头照着灯,终于要离开这座令人窒息的皇城,陆灵霏不由松了口气,回过头正想唤一声身边的竹枝,冷不防肩上被搭上一件玄色的大氅,周围的夫人们都低低地笑了起来,她转过头,看见他的嘴角微微翘起:“夜里还是冷的,你怎么出门时也不多穿一件?”
陆灵霏不由地微笑,然后伸出手,挽住了他的胳膊。
众目睽睽之下,即使是夫妇,其实也不好这么亲昵,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好在周围地人只是哄笑了那么一阵,就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道。
暮春的深夜,两个人影被天上的月亮照着,拉得很长很长。
她像一只快乐的小狐狸,经历了漫长的冬天,终于在他身边醒来。
……
第二日,晨光微亮,陆灵霏从睡梦中醒来,却已经不见了身边人的身影——天子大婚,竟然没有给自己放上一旬的婚假,也算是一件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