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2 / 2)
所以他想,这个世界上大抵并不存在神明,至少西比拉系统不该是神明。至于那些臣服于系统的家伙,那些被蛊惑的无知者为此放弃了自己作为“人”的资格,沦为顺着铺好的蜜糖蜿蜒向前的蝼蚁。
那样的家伙真的有存在的价值吗?
或者他想问,那些家伙真的是活着的吗?
“又去跟人打架了?”倚在巨大的落地窗边的少女抱着手臂,映在她眼中的是窗外有些破败的风景,而不是推门走进来的银发少年。
“怎么会。”槙岛圣护缓步朝少女的方向走了过去,浅金色的眼瞳中罕见地带上了一点几近柔和的感觉:“只是那家伙单纯地想要动手而已。”
“反正最终吃亏的也不会是圣护。”少女轻轻扬起唇角:“我几乎能想到当时的样子了。”
“是很可笑的样子不是吗?因自己的无知被戳穿而变得恼羞成怒。”槙岛圣护停在了少女身背后三步远的地方。
“你知道的,我对这样的事情兴趣不大。”少女侧过视线,对上了槙岛圣护金色的眼眸:“我果然还是没办法像圣护一样温柔。”
“除了圣护之外,其他人的事情我真的完全提不起兴趣来呢。”
“伽名。”槙岛圣护抬起了手,似乎是想要触碰眼前的少女,却好像受到了什么无形的阻碍一样,于是只任由自己修长的手指悬在半空。
直到少女将自己温热的掌心贴了上来。
十指相扣。
“我在这里。”少女向前迈了两步,她仰着头,看着面前的人:“是活着的。”
于是少年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完全的笑意,不加掩饰的,是后来很多年间都不曾出现过的纯粹笑意。
如果说西比拉系统是那些难以计数的不眠夜的开端的话,那么波田伽名江对于槙岛圣护而言大抵就像是夜里萦绕着的为数不多的梦境吧。
槙岛圣护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是在小学校的入学式之前。
担任的老师半是劝诱地对她说:“槙岛君是西比拉系统判定下最优秀的学生,所以作为新生代表发言的资格也只该给槙岛君才对。”
“我该为这样的事情感到荣幸吗?”槙岛圣护看着老师。
学校是西比拉系统渗透得比较晚的地方。尽管系统也会通过精密的分析为每个孩子打造一套量身定制的教学流程,但在制定这些之前,总归要参考他们在通识教育当中获得的成绩。
当然,所谓“通识教育”当中所教授的“常识”根本就像是1984年的那份经过无数次修订的旧报纸一样,西比拉系统只会让孩子们看到他们该看到的东西,然后按部就班地走上既定的轨道。
眼前这个女人就在引导他走上“优等生”该走的轨迹。
可槙岛圣护才不打算赋予她这样的资格。
“如果只看西比拉系统的评价,隔壁班不是有个比我更出色的家伙吗?”
姑且还算礼貌的,槙岛圣护这样反问。
年轻的女教师微微怔了一下,但很快也回过了神来。虽然并不知道槙岛圣护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这种消息,但他说得并没有错,隔壁班的确有个心理通行证极其完美的家伙,但是……
“她不行。”老师回答得很是坚决:“那样的学生是无法跟槙岛君相提并论的,因为她是……”
“潜在犯的孩子。”
那时的人大都相信犯罪系数是会通过血液遗传的,所以潜在犯的子女也总会被打上畸形的烙印。大概是这个无聊世界的余兴节目吧,麻木的人类像是很期待着看到那些本该是无辜的家伙跨过那条红线的一天。
——这样他们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宣布:“看啊,潜在犯的孩子果然会变成潜在犯。”
槙岛圣护当时并没有生出什么对波田伽名江的同情,他只是觉得很可笑。
他不记得当时站在礼堂里为西比拉系统歌功颂德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人了,但意外的是,即使过了很多年,槙岛圣护却依然记得那座被西比拉系统设定的暖光照亮的礼堂,记得在一群仿佛画着笑脸的人偶中间掺杂的那张没有多少表情的侧脸。
在掌声响起来的时候,侧脸的主人不经意地向他这边扫了一眼。而在短暂的愕然之后,她扬起了唇角。
隔着人群,她冲他比着口型。
“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