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带露娇花(1 / 2)
祁纵先一步拽住卿笑寒的袖子,把他扯到了身后。
他瞪着祁裂:“你想干嘛?”
“与他聊几句。”
祁裂还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回他的话,声音发涩,似乎在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
他顿了顿,不太熟练地补充解释:“就是简单地……说说话。”
“有什么好说的!”
祁纵激烈道,“你跟他又没什么关系,找他说什么?你……”
“哥哥。”
卿笑寒温声道,“没事的。既然祁殿主有话要说,我受教便是。”
祁纵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可卿笑寒对他笑了笑,便向祁裂走去,颔首一礼道:“祁殿主请讲。”
刚才卿笑寒和祁纵靠近说话时,祁裂空洞的目光忽然凝出了一点实体,轻轻地笼罩着他们。到他这个境界的强者,自然散发的威压极易令小辈不适,但祁裂小心翼翼地把威压拾掇了起来,试图让自己更平易近人一些。
祁纵警惕道:“好吧,你有什么要讲的?就在这里说吧。”
祁裂却看了他一眼,对卿笑寒轻轻道:“我们去那边谈。”
祁纵:“???”
祁纵要气死了。
苍泽子开始宣读秘境试炼的学子名单,祁纵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祁裂把卿笑寒带走,一个人归队。他一回到南院方阵,就被邵临枫拖过去,叽里呱啦地问这问那。
祁纵心不在焉,嗯嗯啊啊,目光始终追随着离场的两人,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形。
“……烦。”
黑衣少年不大开心地收回视线,垂睫嘟囔了一句。
“你看谁呢?喂喂,祁兄,刚才问你的你还没说哪!卿笑寒真的在追你吗?他怎么想的啊!正道公子突破世俗禁忌,爱上邪教少主,真是一个可歌可泣、又注定悲剧结局的动人故事……喂?祁纵?”
邵临枫喋喋不休,还想再问。祁纵突然拔刀,竖在身前,面无表情地转头盯住他。
邵临枫瞬间噤声,自觉地目视前方不说话了。
—
离岚中君的神像越来越远,若回头看,学子们的队列已经变成了搬家蚂蚁似的黑线。
卿笑寒不远不近地跟着祁裂,前面这位邪教魁首却好似心事重重,一路走来什么也没说。
“就这样吧。”
忽然,祁裂喃喃了一声,大概终于想好了要说什么。他停步回身,轻声问:“你是真的喜欢他吗?”
卿笑寒没有迟疑,道:“是。”
“那便好。”
祁裂点了点头,松了口气。他又自言自语般说:“我听过你的名字,卿笑寒。我也用了些手段,了解你的为人。毕竟,”
他投来一瞥,“阿纵和你有婚约,你应该知道吧。”
卿笑寒微笑道:“晚辈谨记。”
“知道就好。看样子,你还没有告诉他,也好。我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他因为知道了婚约,被迫与你结侣。”
祁裂顿了顿,说:“我希望他如果和你结侣,是因为喜欢你。现在看来,他是喜欢你的。”
卿笑寒怔住了。
祁裂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他很喜欢你。虽然嘴上不说,可我感觉到了。未必是要与你结侣的喜欢,但,于他已十分之不容易。”
祁裂也不管卿笑寒听了会是什么反应,继续自顾自地道:“阿纵口味嗜甜,如果你们一起用膳,麻烦多给他布些甜食。他严于律己,现下你们同宿,还可以一起记诵术法,参悟道则……在讲坛修学,应当日日如此罢。你们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卿笑寒展颜道:“在下为少主编过花环,扎过草蚱蜢,还每天帮他梳头。”
祁裂:“……”
祁裂:“哦。”
万人之上的长生殿殿主露出了落寞的表情,道:“看来我老了。你们年轻人的情调,我理解不了了。罢了,你们开心就好。”
他点了点头,“……他开心就好。”
祁裂始终没有看卿笑寒,他的目光不知落在哪个点上,沉默许久后说:“去吧。你可以回去了。他不想见我,我便站得远些。”
—
集会结束,先前被暗算的寒门子弟都保住了试炼资格,因为有书剑宗的庇佑,不惧报复,个个喜气洋洋。
祁纵一听见“散会”二字,便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时不时朝祁裂带走卿笑寒的方向看。结果半天不见人来,他不由得气闷,想着让卿笑寒自生自灭算了。
“阿纵!”
忽然,响起一道清亮的呼唤,有个姑娘娇滴滴地叫他小名。祁纵头皮一炸,僵硬地回头,就见长生殿右尊苏明练向他小跑过来。
这姑娘年纪轻轻,正是跟在祁裂身边的那个。她一身浅粉襦裙,齐胸勒着一块上好的白玉玦,容色妍丽,略施粉黛,眼尾描着细细上挑的金红,娇艳如晚春榴花。
她蹦到祁纵身侧,兴高采烈地挽住他道:“你在看什么呐?殿主刚把卿家的小仙君捎走,你便这般魂不守舍啦?”
“胡胡胡说,我没有!”
祁纵的脸迅速升温,咬牙想把手臂抽开:“你,你放开我,大庭广众的,成何体统!”
“好久不见了嘛,别这样生疏呀。”苏明练天生媚骨,故意捏着嗓子隔应他,“讲坛里有这么多漂亮妹妹,你怎么还是这个木头桩子样儿?难怪没姑娘喜欢你。”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满眼狡黠:“是了,刚才跟你表白的,就是位公子——”
“苏明练,手拿开。”
有人凉飕飕地道,苏明练立马翻了个娇俏的白眼,蹿到祁纵身后去了。不过她仍扒着祁纵的肩膀,冲来人拉眼吐舌地扮丑脸:“略略略,死鬼,你怎么跟来了,扫兴!”
“我不来,由着你闹他么?”苏焚琴讥讽道,“少主今年十七,已经不是任你拿捏的年纪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还好意思欺负人?”
“呸!本姑娘年方二九,正值青春韶华。阿纵长大了,就不能逗一逗了吗?”
苏明练被拆穿也不恼,足尖点地一旋身,负手转出来道:“好了阿纵,手拿出来,我给你看看脉。”
祁纵没好气地说:“哦。”
长生殿的左右二尊各有所长,在修真界都是可止小儿夜啼的人物。但很少有人知道,他们曾是祁裂拾到的弃婴。当初祁夫人为他们取名,择了同姓,让他们做一对兄妹,可惜这两人并不对付,但凡凑在一起,不是打架就是斗嘴,鲜少有消停时候。
只有祁纵在时,他们能短暂地达成一致,先照顾少主,再了私仇。
祁纵向苏明练伸手,小声咕哝道:“有什么好看的……我一点问题都没有。”
“外人要大名鼎鼎的毒媚娘看诊,还排不上号呢,你就知足吧。”苏明练一边把手搭在他腕上,一边哼道:“老娘一剂毒方顷刻屠城,几百年不治病救人了,你还有什么可不满的?”
祁纵只好双眉紧皱,一声不吭。
可苏明练凝神听脉,许久不说话。祁纵忍不住道:“到底怎么回事?我又没什么不舒服的,你何必每年给我瞧一遍。之前我在师门的时候,你就一人闯山,现在我都入坛了,你又来。”
“小傻子闭嘴,我听着脉呢。”
苏明练横了他一眼,嗔道:“不想发病了再求医问药,就该在身体康健时多加防范。你当老娘一个毒修为你破戒,搞这些医修的破事儿,是闲得蛋疼?”
她说话百无禁忌,祁纵低哼一声,撇开了视线。
终于,苏明练收手道:“行了,没什么大碍。你要知道,我们长生殿的心法与常人不同,可吸纳一切力量化为己用。但这般突飞猛进,容易损伤根基,难达圆满。按时给你瞧瞧经络,免得你日后飞升挨雷劈罢了。小崽子真是不识好歹!”
她说着气来了,揪住祁纵的耳朵骂骂咧咧。祁纵龇牙咧嘴,好不容易等这母夜叉的手松开,立刻滋溜蹿到苏焚琴身后,不肯冒头了。
祁纵忿忿地咕哝:“又不说清楚缘由,就年年的给我看病,换谁能心安?苏焚琴,连你也由着她!”
抱琴的青衣美人站在他们当中,凉声道:“她说了,怕心法异常而已。不给你预防,你死了怎么办?”
苏焚琴比他们年长,已经二十有六。但他毫无长辈楷模的自觉,一脸薄情寡义,阴恻恻地道:“我门心法《长恨歌》,是百年前殿主从师门窃取的禁术。他修炼之后被斥为异端,才叛逃另立门户。由此可见,修此心法须谨小慎微,不得大意。”
他顿了顿,问祁纵道:“不过我说殿主窃术,你信么?”
祁纵哼了一声,“不信。以他那个刁毒性子,不会偷,只会抢。”
苏焚琴又问苏明练:“你信么?”
“我也不信。”
苏明练骄傲地叉腰道:“这么缺德害人歹毒恶劣有损根基歪门邪道的心法,肯定是殿主自己研发的!”
祁纵:“……”
祁纵思索片刻,“有道理!”
苏焚琴两指拈住他的后衣领,把这小家伙提溜出来,拎到中间。他道:“但此事被记录在案,且有万人作证。殿主的师门还当众披露他的罪行,痛斥其欺师灭祖。只是在要将他就地正法时,殿主忽然进阶、突出重围,扬长而去。”
苏明练一脸崇拜,鼓掌道:“好精彩!不愧是我们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