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歃血为盟(1 / 2)
上青云客栈的偏院清幽静谧,只有两间上房,开辟出来安置贵客。
今晚贵客有两人,一个是书剑宗宗主卿迟,另一个是长生殿殿主祁裂。
打一架就能决定修真界未来数百年走向的两个人,此时就同在这座小小的偏院里,对门而居。祁纵拽着卿笑寒走进院子,在看清院中的景象后,戛然止步。
只见数丈地外,是一株枝繁叶茂的槐树,花期将尽,铺了一地粉白。
有两人背对他们,站在树下。其中一个披着茶色轻袍,将长发在腰际挽了个松散的结,宽袖下露出的腕骨清瘦,是祁裂。他信手指了一下槐树根部,那里有一大块开裂的树皮,他身边的人便挥手落下一道剑意,将树皮削下。
与祁裂并肩之人身穿藏青色道袍,看背影仙风道骨,清气凌然。他以指作剑,在树皮上横竖划了几道,做了个简易的棋盘。祁裂也微一抬手,地上落花便分成红白两色,成了他们各自的棋子。
两人相对坐下,青衣剑道伸手示意:“你先?”
祁裂道:“难道你先么。”
青衣剑道笑而不语,他二人便开始执棋对弈,有来有回地落子。祁纵站在院门处,仿佛见了活鬼,道:“那是祁裂和……谁啊?”
卿笑寒抬眸笑了,叫了声:“爹。”
下棋的两人同时看来,祁裂看见祁纵,不由得一怔。
青衣剑道的目光也落在祁纵身上,顿时双眸微亮,温和地招呼道:“都来了?那位想必就是祁少主罢,果然如传闻一般,是个挺拔少年郎。说来抱歉,此时本该审讯浮休刺客,但他们被捕时受了伤,现下还未苏醒,只能劳烦你们稍等了。”
卿笑寒牵着祁纵的手,踏过门槛笑道:“那还怎么审?”
“我请了山鬼真人来照看,还要两三刻罢。”
青衣剑道坐在满地落花中,风吹树影,露出一张不过三十的明俊面容。此人发色乌黑,仅鬓边一缕霜白,嗓音微磁,既有翩翩风流,又兼潇潇风骨。
祁纵万万没想到,这就是指挥第一场人魔之争、最终率人族大胜的正道魁首——传说中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过千军万马如入无人之境,一柄「却尘」剑下十万魔魂的书剑宗宗主,卿迟卿别意。
说书人但凡提到卿迟,都是一气呵成五个字:“渡魔道君卿别意”。在祁纵的印象里,这人长着三头六臂都不为过,现在看来,他却像个闲情雅致的诗人、像个流连花丛的浪子,唯独不像个生杀予夺的剑仙。
……太崩坏了!
祁纵的表情十分精彩,好半晌才压住震惊,向他一礼:“长生殿祁纵,见过卿前辈。”
“倒也不必如此拘谨,不妨走近来些。”
卿迟笑了,眼角眉梢竟透出种乱花迷人的气韵。他一手轻按棋盘,仿佛有些好奇,语气随和地道:“笑寒在讲坛这些日子,我问他课业,他都不理,只有问他与宿友同席相处得如何,他才连发数条灵讯。我看过你的留形画影,现在总算是面见真人,果然如笑寒所言……”
“爹,你们不下棋么。”
卿笑寒微微一笑,直接截断了他的话。
祁纵却看看卿迟,又看看他,疑惑道:“你说我什么了?”
“他说你生得好看,声音好听,修行刻苦,性情自律,不仅有所追求,还深明大义。最重要的是,整个人都仿佛按着他喜欢的模样长的,完全合他心意。”
卿迟立刻笑眯眯把儿子卖了,卖得十分愉悦。卿笑寒无言以对,倒是祁纵的脸“腾”地红了,立刻往旁挪了两步,想把他的手挣开:“你——”
“我又没说哥哥的坏话,这样也不行吗?”
卿笑寒见老底被揭,干脆破罐子破摔,无辜地看着他道。卿迟摸了摸下巴,抬起一边眉,忽然说:“你们的关系果然不错。我看公共栏目上——你们是在相恋,对吗?”
祁纵:“啊?!!”
家长突然抛出送命题,祁纵瞬间乱了。他看向祁裂,祁裂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仿佛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祁纵用力推卿笑寒:“你、你说话!”
卿笑寒笑吟吟地牵紧了他的手,道:“如你所见啊。”
祁纵没想到他会这样讲,霎时浑身僵硬。卿迟却抚掌大笑,好像十分满意,只叮嘱了一句:“别让你们院长发现就行,他那老家伙对年轻人看得紧,总把情窦当做洪水猛兽。”
他仪态风流,神情自若,跟那些一听儿子跟哪家姑娘走得近,就如临大敌觉得是自毁仙途的父母完全不同。
祁纵道:“其实我们——”
他受不了了,想把跟卿笑寒假装交好、以致退婚的计划和盘托出,卿笑寒却先一步说:“既然浮休刺客还未醒,我与哥哥便先行告退了,两位继续对弈罢。”
祁裂问:“其实你们什么?”
卿笑寒看向祁纵。
祁纵见是祁裂问话,不禁皱了皱眉,最后道:“……没什么了。”然后匆匆把卿笑寒拉出了后院。
待走到院外一棵繁茂的榆树下,祁纵确认院里的两人看不见他们了,这才压低声音道:“他们俩,怎么能一起下棋?”
卿笑寒问:“他们为何不能一起下棋?”
“那是祁裂和卿……和你爹啊!”
祁纵忍不住道,“你没听说过吗?祁裂师出书剑宗,窃取禁术叛出师门,当时给他定罪的就是你爹!”
他迟疑了一下,又压低了声音极小声地问:“你有没有把卿宗主当爹啊?真按辈分算……你是他的曾曾曾曾祖父了吧……”
“不至于这么夸张。至多曾曾曾祖父辈而已。”
卿笑寒对待自己的年龄,还是十分严谨的。他袖手浅笑,道:“至于哥哥提的传言,的确有这么一说。”
祁纵:“所以他们俩怎么能一起下棋啊?!”
卿笑寒轻叹一声,道:“传言是这么传的,但书剑宗里只要有人问起旧事,卿宗主都坚称,祁殿主从未窃取禁术,从未叛过师门。”祁纵迷茫道:“那他为什么给祁裂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