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48章(1 / 2)
杨枝对她是一直很好的,可午夜梦回,有时她又少不了疑心这只是精心谋划的骗局。不过是为了做给父亲看的而已。
所以在她的谈笑宴宴和几乎无话不谈了之后,还是隐藏着的是更深的阴霾,和无端的恶意揣测。
理智上黛玉也知道,杨枝作为继母已经是她极为幸运的事情了。
她还有什么可再苛求的。毕竟身边的小伙伴和她们的长辈,不论知不知内情都待她亲切有礼,也赞她们母女情深。
但是还是有种恶意的猜测,如同跗骨之蛆---她对自己远超寻常继母的好,究竟是因为心虚、讨好、哄骗还是其他。
当然这一切无人知晓,都全被她约束、紧锁在,那层层理智和日常相处的积累起的情谊感念之下。
只是尤其近年来,和继母真的在情感也上越发的亲密了,她好似也真正习惯了这就是母亲的模样。
却也难免快要压制不住,那蚀骨的愧疚执念。
母亲最后的印记也快要消失了呢。明明只是为了要取代母亲一切的女人,你为什么也要倒戈相向!难道忘记了谁是你的亲生母亲不成?只为了些花言巧语、嘘寒问暖几句,就彻底忘了母亲的生养之恩,由着别人甚至你自己也在心底取代了她所有的地位。
这是黛玉心中念念不忘难辨的煎熬。
所以她才又屡次考虑起了母亲在继母严重的形象,即便知道家里对贾家的糟心事了解的七七八八。但是还是想起码再维护住一点吧,那些母亲自己和贾家的那些情谊过往。
而黛玉也万万没有想到,继母没有去追问贾家对她评价的言词和防备,却只对她偶然流露的悲愤喋喋不休。
她伤感的是世间没有两全法,无论是亲生母亲能够安然在世、同时弟弟也安然无恙,还是她真的是杨枝亲生的骨血,才会真的是最完美的解决之法。
所以她才是真正的有着奢求的贪婪之人。
一开始她哭的是自己的过去,后来却是因为杨枝说的这么多、百般开解,只是为了她以后不会长成苦大仇深的样子。
可黛玉知道她早就已经是了,否则不会不满足她的种种关心优待。
记忆里的母亲,只剩下伴着苦汁子、哭泣和苍白的面容。
她好像还记得,那是因为弟弟走了,家里期盼已久的香火传承又没了,那种近乎凝固的哀怨模糊了黛玉脑海中的一些细节。
只剩下母亲也一疾而终了,随后她也犯了旧症,只以为下一个是终于轮到她了。
漫长的药香,取代了记忆里的苦涩。
她甚至想不起来父亲是什么时候出的门,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了。
只是黛玉还是敏感的察觉到了,父亲已经不一样了。对她没了那假借养子的寄托,关心起她的饮食汤药、起居安眠的情况,还亲自指点她锻炼身体,谈论些闲言琐事。就连要娶继室也不是直言相告、通知一声就完事了,还好言宽慰安抚了她好久。
虽然这些变化都是潜移默化发生的,她还是敏锐的伸出触角去试探,确定了一切不同的源头应该就是继夫人了。
黛玉是有些伤感的,但却也并不是那么伤心的。
她阴雨连绵的世界,终于霁雨初晴。
而她试探的触角,也并未受到任何的伤害,反而被温柔相待。
可她却还是不甘心的,为什么不是一开始就是这个样子。
为什么不让她免于陷于孤苦无依的悲凉,只因为她是女孩子的身份,竟然在自家也体会到了原来天下之大,她却只能依附他人才能生存下去。
为什么不让她免于去悔恨、去认可,为什么、为什么死的那个从来都不是她!
其实哪有什么旧疾,哪有什么药石无医、哪有什么名医圣手都无可奈何却还安然无恙、苟延残喘的绝症!
她生来的不足之症,是可以搏来怜惜的,从她还未懂事的时候倒先习惯了连咳带喘的又真又切。也真不知是要什么样的药方子才可以治愈的。
世上谁人能辨别真我到底如何,千百万个借口说完世人早已经都面目全非。
黛玉有时候自己都已经是深信不疑的。
她只是在不满着抗拒着,那些母亲的痕迹从她的世界、从父亲的身边、从整个陌生又熟悉的房舍中,消失了。
就如同她曾经捡到过被火焚烧的残章。
因为她实在是太小的缘故,王嬷嬷是近乎明目张胆的洋洋得意着。
看向她的目光透着可怜和可惜,也毫不在意的把她留在了刚投放了纸团的碳炉旁自顾自离开了。这个已经年迈的老妇,用她唯一的弟弟的性命,还有她承诺至死不会离开她身边的生命和忠诚,换到了整个族群和子孙后代踏上另外一种命运轨迹的敲门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