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野狐17(2 / 2)
叮叮当当,清脆的金属铃声打破了他们之间僵硬的局面。一辆卡通小火车载着一群三五岁的闹腾小孩儿,悠悠驶过他们面前,其中三人挤在一起,用智能手表拍了张合照。顿时,闻骁和陈新岳一齐恍惚起来。他们,还有付宁宇,其实不只是初中同学,而是幼儿园就认识了,否则也未必三人都会对陈新岳和闻骁的决裂那么介怀。小时候,他们真的一起坐过这种小火车。
陈新岳又把一只手插进裤兜里,摸索半晌,无果。
卡通小火车开走了。又稍过一会儿,陈新岳终于开口问:“你之前在饭桌上说的,志愿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闻骁听到,点头,应了一声。
陈新岳皱眉盯着他:“所以是怎么回事?我查过了,你说的是所三本,我看过学校的高考红榜,你只比我低两分。”
录取陈新岳的是一所上海高校,全国排名顶尖。
“我说填错了,你信吗?”闻骁问。
陈新岳笑了一下——当然是冷笑。他说:“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他说得没错,如果他们这次和解了,那么闻骁对他就和对付宁宇一样,都没什么可隐瞒的。
“家里的事,”闻骁想了想,说道,“以后有机会再跟你细聊,我想你今天主要也不是想跟我谈这些。”
陈新岳没有否认,说:“是。”
闻骁静静等他说下去。
陈新岳眼中流露出挣扎,他移开视线,眺望远处某家商店门前摆成独特造型的广告牌。
“现在,或者初高中,”而后他尽量控制自己的表情与语调,慢慢地,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无论什么时候……你有没有哪怕一瞬间,喜欢过苏窈?”
……
闻骁怔住了。
他花了很长时间去理解陈新岳说的每个字,最终还是只能给出那个最茫然的答案:“什么?”
虽然是个问句,其实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
陈新岳是个聪明人,他明白闻骁的意思,抬起一只手遮住眼睛。那是一种无声而有冲击力的变化,他整个人变得灰败,颓唐。
这时闻骁总算意识到整件事的不对劲,他怀疑他们当年的决裂可能根本不是一张联名信、一个签名的问题。
“什么意思,”这下轮到闻骁皱眉了,“为什么这么问?我跟苏窈——在你介绍她之前,我们一句话都没说过,我只知道班里都在传,说她对我很反感。”
陈新岳保持着一个静止的动作,过了好一会儿才把手拿开,露出一双血红的眼睛。
“当年苏窈说,以我们之间的交情,你不可能不在联名信上签字,”他的声音简直像是从嗓子眼儿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干涩,艰难,“除非你喜欢她,不满我们在一起。”
这离奇的说辞,闻骁感到匪夷所思:“你信了?”
陈新岳说:“我当然不信,她的语气也像是开玩笑,可谁会平白无故开这种玩笑?何况还是在联名信交到你手上之前。所以我信的不是你对她有什么想法,而是——闻骁,你就不奇怪,为什么苏窈会讨厌你吗?”
“我毛病多,招人烦很正常,”闻骁仍皱着眉,“年级里看我不顺眼的大有人在。”
他隐隐感觉陈新岳要说出什么不太妙的消息。
“都不是,”陈新岳摇头,“看你不顺眼的,老卫、王宏轩、杨存瀚,都是篮球赛输给咱们班的,而且都是男生,什么时候听说过有哪个女生对你咬牙切齿到出名的地步?就除了苏窈。其实……其实她根本不是讨厌你,她暗恋你,又不想承认而已。她有没有给你写过情书?”
闻骁一下子从栏杆上直起身,缓缓道:“绝对没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苏窈是你女朋友,现在还是。”
陈新岳甚至惨笑:“你觉得我会不知道?其实那时候我不赞成要搞什么联名信,总觉得事态闹大反而不好收场,只是苏窈很害怕,她需要底气撑腰,越足越好。但无论如何,你的性子我和宁宇都了解,从始至终我也没指望你会参与,要是没有苏窈的那句玩笑,你签不签字我根本不在乎。”
闻骁怔在原地,一时竟然说不出任何话来。
“我也希望苏窈真的只是开玩笑,”陈新岳自顾自往下讲,“但是知道你没签字的时候,她的表现太反常了,反复追问我你没有签字的原因。我试探了一次,也是开玩笑,说你可能真的对她有意思,她整个人失魂落魄,连续好几天心思都不知去了哪里。”
闻骁深吸一口气,他真是不知道怎么回话:“但这些都是你的猜想,你向她本人求证过没有?”
陈新岳声音嘶哑:“我们从来没有挑明过这件事,不过你可以想象一下:我花了近五年的时间,想从她心里拔除你喜欢她这个念头,结果至今都没有做到,你觉得正常吗?她真的不清醒,为你没签字的事简直魔怔了,做了五年的大梦——比如今天,刚才她来找你,是因为之前在我面前自说自话了很久,发誓会当面拒绝你。”
“……所以你和我绝交?”闻骁先是茫然,渐渐又烦闷,“这些明明当年就可以说清楚。”
陈新岳仰起头,看着商场的天花板,吐出一口气。他说:“绝交的事,要道歉的是我。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心思才追到的苏窈,之前我有多喜欢她,在发现她更喜欢你以后,就有多嫉妒你。太突然了,我甚至怀疑自己所有方面都被你压着一头,我一时真的接受不了。”
“我们从来没有谁压谁一头,”闻骁侧头看他,“而且你和苏窈很多年了。”
陈新岳的表情愈发放空:“是吧。所以我有过侥幸心理,觉得她对你只是曾经暗恋,但越到后来我越意识到,她不是要坚持和我在一起,而是在坚持对喜欢你这件事的否定。”
闻骁默不作声。
“我也是不服输,”陈新岳叹气,“总认为她会回头,我总会有赢过你的那天——等于说所谓在一起的这些年,她和自己过不去,我也和自己过不去,我们互相更过不去。闻骁,你觉得,我和她算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