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2 / 2)
谢观定定瞧了她一会儿,忽然抬一下手,把她右边翘起的一绺长发理顺。
阮天心脸上刚消下去的红色又迅速浮上来,她在心里埋怨自己刚才没有照镜子,又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两边头发。
这动作,简直像刚成精的动物在检查耳朵有没有暴露一样。谢观很轻地笑了一声,说:“谢谢你。”
阮天心更加不好意思:“……只是一顿饭而已。”
谢观又说:“上次在录制节目的时候,我在地上拾到一枚珍珠耳夹。”
阮天心没想到耳夹是被谢观捡去的,简直是意外之喜:“谢观老师能给我看看吗?我想可能是我的。”
谢观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正是那枚耳夹,“因为怕再丢,我找了一个盒子。”
他把盒子连同耳夹放进阮天心手里。阮天心捧着它就像捧着宝贝,“就是这个!谢谢谢观老师!”
谢观说:“这样说话不累吗?叫我的名字。”
他语气很淡,却让人不敢违逆。阮天心手指拨弄着盒子,讷讷地、别扭地喊:“谢观……”
谢观“嗯”了一声,等着下文。
阮天心憋了半天,最后只憋出一句:“请好好休息吧!”
谢观:“这段时间,我每天睡眠至少八小时。”
阮天心并不是没话找话,她迅速提出质疑:“可是你看上去总是很累呀。是睡眠质量不好的缘故吗?”
“也许是因为《请神》吧,过阵子就能调整过来了。”
谢观把原因归咎为“还没出戏”。阮天心睁着圆眼睛注视他一阵,突然说:“谢观老师,你有没有听说过‘水中捉月’的故事呢?”
这会儿又开始叫“老师”了。不过看她的表情这样正经,谢观也不由重视起来。他谨慎地问:“故事的主角是一群猴子吗?”
阮天心摇了摇头,“故事的主角是李太白,有人传他的死和水中捉月有关。李白喝多了酒,醉醺醺地想要去捞月亮,便溺死江中。”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阮天心还没说完,谢观觉得她不愧是老师,语气正经过头,忍不住微微翘起嘴角。“你不要笑。”阮天心又开始不满。
当一个人的认真没有得到尊重的时候,是会产生埋怨的。谢观收了笑,又听阮天心娓娓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其实李白和猴子差不多。”
“如果你一个劲地去追求水里的东西,陆地上的东西就会被错过了。可是猴子和人一样,都是在大地上行走的生物。”
尽管曲折,谢观还是听懂了她想要告诉他的东西。这是在叫他不要太过沉迷戏中,而忘记好好度过真实的人生了。
可是二十多年过去了,谢观还是不知道要怎么过生活。
讨厌社交,讨厌喧闹。衣服随便穿穿,三餐随便吃吃。房间里要拉窗帘,因为太阳很刺眼;也不要有多余的装饰,因为会挡住行走路线。如果现在让他立刻搬家,整理东西甚至不需要十分钟。
谢观的生活,是一项公事,一次任务。
也并不是不会模仿别人的成功案例,只是不想模仿。更多的时候,他像一个没有定所的观察者。
观察的样本自然是有好有坏。如果消亡了,可以换一个新的。
他演杀人狂演得很好,正因为里面有他的本色:生命本来就像蟪蛄,就像草芥。
谢观用了二十五年的时间,慢慢长成了这样一个只会“俯瞰”的人。
而现在,阮天心仍然认真地侧头看着他,像在期待一个标准答案。与生俱来的善良,让她看起来永远这么兴致勃勃,仿佛可以一直等待下去。
谢观的脸上现出一片空白的漠然:“可是我只喜欢演戏。”
就算要溺死在江里,他也厌烦过一种人生。
阮天心想了一会儿,慢慢地说:“谢观老师想过演喜剧吗?”
谢观:“如果有好的本子,会考虑的。”
阮天心这就笑起来。她笑起来的样子很甜,甚至有种少不更事的味道。“那就好,谢观老师出演喜剧吧!听说喜剧片的片场是最嗨的,希望你在那里过得开心又轻松。”
谢观失笑,“演喜剧也不一定能更快乐。”
“在自己喜欢的领域,如果还不能获得更多的快乐,那为什么要做?”
阮天心洁白的脸蛋仰着,说出来的话理直气壮得惹人发笑。谢观想笑她一句“天真”,又想斥她一句“歪理”,结果喉头狠狠滚动一阵,竟半个字也没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