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悲画扇（2 / 2）

方遒手起刀落，夜叉角在他的掌心缓缓消散，如同那些夜叉的生命，很快，就消失不见。

他对梵祁说，“你狠不下心的事，我来做。”别让那些血腥弄脏了你的双手。

那些不好的事情，他来解决就好，你只要好好的，站在一旁，高高在上也好，目下无尘也罢，终归是当初那个无瑕少年。

他杀了其他四个人，只剩下了最年幼的她。衡娘知道自己逃不掉，所以选择慷慨从容地赴死。

她有些不舍，对他们说：“我死了，记得带我回去，把我葬在那片连理花丛下。”那是，他们当初一起长大的地方，承载了她短暂一生所有的快乐。

她希望往生的路上，也可以开满连理花。

随后她失去了意识，她没有想到自己还可以醒来，初看见这个世间，竟觉得陌生不安。

她醒来之时，继位大典已经结束了，最后活下来的人是梵祁。这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族人们不明白，实力最强的明明是方遒，成为族长的人理应是他，但所有人都忘记了，方遒有个致命的弱点。

他爱梵祁啊！

梵祁最怕黑，他怎么舍得让他走那黑暗的黄泉路？所有的苦难，由他承担就好了，他只要梵祁快乐，安康。

可他不明白，世间没了他，也没有当初那个梵祁了。

最后，岛洲上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梵祁知道，以方遒的实力，足够带领整个夜叉族走向繁盛，没有人可以做得比他好，他也做好了死去的准备。

梵祁只是想着，多一点时间，看日升月落，看看他，然后，带着所有的牵挂惦念去往生。

他没有想到，方遒会自己斩掉夜叉角，他看着方遒倒在地上，唇角流着鲜血。他不知道方遒会这样，只能仓皇无措地抱着他。

这是他为梵祁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他回去之后就是万人尊敬的族长了，再也没有人看轻他欺负他，他还是那个孩子喜欢，同伴敬仰的大哥。

他终于可以活在光明里边，这样……真好。

他喜欢的人，温柔和善，一笑就是三月春光明媚世间。没有方遒之后，还是会有很多人代替他，站在梵祁的身边，保护他，爱慕他，一心为他。

他日后会是一个很好的族长，会有对他更好的人，也会有更爱的人，这样，就够了。

方遒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知道我最自私了，把一切担子都丢给你，不要怪我啊……”

他一直都那么自私，又小心眼，以前看那些孩子缠着梵祁，他就不管不顾地欺负那些小屁孩，把他们赶得远远的，好让他一个人霸占梵祁所有的注意。

长大了，他又自作主张地把别人给梵祁的连理枝丢掉，把那些爱慕他的姑娘统统赶跑。他一直都那么偏执，也只有梵祁会包容他所有的不对。

现在啊，他又自私地把梵祁扔在这里，想着自己用这样的方式离开，梵祁会不会永远惦念他。

梵祁木讷地抱着他，神情恍惚，“阿遒，我们回去，我们回去好不好，回去就没事了……”

他也想回去啊……可是，回不去了，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这样的结果，可他们还是妄想人定胜天。

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但是他们一个将错就错，一个飞蛾扑火，都是痴人，都是傻子。

终于，梵祁当上了族长，可惜他没有像方遒想的那样，有更爱的人，儿女成双。他依旧一个人，惦记着以前的时光，惦记着他。

他也没有成为什么好的族长，反倒是带着夜叉族渐渐没落。自从没有方遒之后，梵祁就随他一起消失，留下一具空壳，孤独的坐在那个位子上。

衡娘讲完，脸色有些苍白，那些回忆藏在她脑海深处，眼下赤|裸裸地摊开在别人面前，也不知道是难堪，还是难过。

“梵哥哥最终还是离开了，希望在那边，能够遇见那个他最爱的人。”衡娘像是在叹气，她沉默了许久，才转开了话题：“公子随我回去吧……我会跟卫凛说清楚的。”

他点了点头，跟着她离开了那片林子，回到了镇子上，这时候还是有很多人过来吊唁，能够看得出，夜叉族中还是有许多人敬仰他。

江楚阑不敢相信，那些夜叉知道族长的所作所为之后，该会是多么的失望。

衡娘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卫凛，他难以置信，想必也是不能接受自己尊敬的族长，奉为神明的人，会这么的不堪。

可是……梵祁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也有私心，也有软肋，也会做错。他不是无所不能的神明，只是一个痛失所爱的凡人。

后来，衡娘他们帮忙找到了龙涎草，反观蓁和迦南他们，也消失不见，枯骨枝也别人转移，大概是怕蛮民来找麻烦吧！

他们带着龙涎草离开，恰好是夜叉出游的最后一日。夜叉族中的人在这是将族长安葬，一方竹筏上摆满了莲花灯，幽幽白光在黑暗中格外耀眼。

竹筏越来越远，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光亮，每个族人为族长放了一盏河灯，为梵祁照亮去往往生的道路。

海面飘满了灯，像是天际繁星闪烁，最终消失了踪迹。

夜叉们跳着祭舞，像是无数妖魔鬼怪在撕嚎，在疯狂。凌乱的舞步，笨拙的祭器，每个人都在安静地看着，仿佛在看一出无声的戏剧。

悲伤一点点弥漫，不见往日的热闹快乐，他们默契的，统一的，为他们最喜欢的族长践行，希望他到了来世，可以得偿所愿。

江楚阑和顾燕辞看着，海潮升起留下一条道路，他们踏上，自此永远离开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