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恋人(1 / 2)
徐阿婆去护士站时,已经振作起精神的张丽和同事们正忙得不可开交,她刚好看到了徐阿婆交上来的输液单,见是陶小霜,她忙和原本正负责305号的张护士商量:“张姐,这份单子让我去吧!”
张护士点头后,架上输液瓶,张丽推着架子和徐阿婆一起去了305号病房。
虽然换了床位,可张丽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陶小霜。那靠着床头的雪白脸庞上不带一丝血色,却更突显出一份眉黛睫浓的丽色。
张丽推着架子大步往里走,她心里一边为这小囡的好相貌咂舌,一边为自己差点让她残废而感到内疚和惭愧。虽然心绪不宁,但她的业务熟练,挂瓶扎针一溜就干了下来,毫不耽误事。
于是,陶小霜的左手腕很快就被戳了一针。
她边输液,边劝说徐阿婆回家:“外婆,你看我人都醒了,不用看护了。家里面的事多,你就回去吧……晚上也不用我妈来陪床了。”
这两天两夜里,徐阿婆守白天,陶小霜的妈妈程谷霞则在晚上来医院陪床。陶小霜自觉加上前世的20年自己都算是36岁的高龄了,住个医院哪里还需要人专门看着呀!徐阿婆累了好几天,应该回家好好休息一下了,而且有徐阿婆在,陶小霜和孙齐圣要见面就不方便了——两世就这么一个恋人,陶小霜心里其实蛮想和孙齐圣‘久别重逢’的。
“不行,没人陪着,你一个小囡独个儿待着哪行呀!”外孙女才刚生了场大病,一个人待在医院里,徐阿婆哪里能放心。
张丽的心里本就愧疚,正不知该如何弥补,听到这里,连忙说道:“这位阿婆,你尽管放心。有事的话,只要到护士站喊一声,我们肯定随叫随到的,为人民服务嘛。”
陶小霜见突然冒出个救兵来,连忙接话道:“外婆,这位护士也说了,我要是有事可以找她们的,你就放心回去吧。”
张丽连连点头:“对!对!有事就去找我,这几天里我都负责这间病房的!”
徐阿婆被外孙女一再劝说,又见负责的护士这么热心,也转了心思。她想了想,问道:“要不这样——这两天就让你迎军哥来医院里给你送饭,顺便在白天里陪你。到了晚上,你就一个人,好伐?”徐阿婆提到的迎军哥指的是陶小霜的大表哥程迎军。
陶小霜赶紧点头,“这样好,外婆,你就放心回去吧。”
絮絮叨叨地嘱咐了外孙女几句后,徐阿婆走了。
张丽扶着陶小霜去了趟厕所。
“陶同学,你要有事,就到护士站来……如果我不在,你就留个话给我,好伐?”说着话,张丽把输液架摆弄好。
“好的呀,张护士,太谢谢了”,回过神的陶小霜忙笑着回道。
张丽脸都烧起来了,又不想自己拆台,只能留下句‘你只管来’就匆忙离开了病房。
一瓶葡萄糖吊完时,陶小霜转头对床边一个中年妇女说道:“这位夫人,请帮我叫一位护士来拔针可以吗?”
那中年妇女惊讶道:“夫人?你这小囡病糊涂了吧?”
“啊?”陶小霜发现自己口误了,居然叫了夫人,忙道:“这位阿姨,我烧退了人刚醒,确实有些糊涂了。”
那妇女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出去叫人了。叫来的不是张丽,而是个中年护士。这护士掏出手绢抹抹头颈上的汗,就开始动手拔针。
“手不动!”护士说着,技术娴熟的抽针,止血,最后用棉团按住针孔,“好了,按着不动等止血……”
说完,护士转身就要走。
“等等,护士小……”陶小霜差点又口误叫出护士小姐来,她停了停才继续说道:“护士同志,休息室是这层楼的哪一间呀?”孙齐圣既然还没来,陶小霜就想先去找值班医生给受伤的手臂和膝盖上药。
护士面色有些不耐,还是回答道;“312室……对了,你什么事?”
陶小霜抬起右手,让她看手臂,“主治医生让我去搽药。”
“出门左转,走到尽头就是。”
那护士匆匆的走了。躺在病床上,想到自己刚才的两次口误,陶小霜又在心里补上一件接下来需要做的事:趁着住院的这几天,自己可得好好适应一下如今这年月了,现在可是社会主义新中国,又在搞无产阶级大运动,前世的经历可以借鉴但绝不能显露人前。
怕再口误,陶小霜在心里对自己连说了几遍:“记住:见人叫同志!叫同志!”才出病房去找休息室了。
……
休息室里,值班的女医生把陶小霜的右手从大臂到小臂都涂满了紫药水。
“还要涂膝盖……”女医生说着让陶小霜站起来。
这时只听啪的一声,半掩的房门被人大力推开来。然后,三个个头很高,都穿着背心短裤的半大少年冲了进来。
三人中较矮的那个少年喊道,“医生!有病人情况反复了,楼下正找你呢!”
另一个戴眼镜,样貌斯文的少年紧接着道:“医生,二楼有人休克了,家属让我们来叫你你赶紧去吧!”。
“是哪一床的?”女医生站起来,急忙往外走。
“不知道呀,我们也是突然被人拉住的。”
“快去吧,急死人呢!”
女医生从药柜里拿了几样小器械,往白大褂的两个大口袋里胡乱一塞,急匆匆地出了休息室,大步奔楼下去了。两个少年小跑着跟了出去。
然后,又是啪的一声,一直没有开口的第三个少年把休息室的门关上了。
这第三个少年就是孙齐圣,他看来又高又瘦,带着男孩长个时特有的瘦骨嶙立的感觉,一张晒得黝黑的脸上却已经有了几分纯男性的硬朗轮廓。打进了休息室,他的一双眼睛就笔直的盯着陶小霜看,与此同时,陶小霜也盯着他看。因为混乱的记忆,这个恋人让她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即使以陶小霜两世为人的眼光来看,孙齐圣也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少年。他的脸型轮廓分明,和比例极为匀称的头颈搭配后,让他有了一种醒目的雕塑感;那长眉俊目、挺鼻薄唇的五官十分俊朗不说,他的眼神中还总带着几分天生的桀骜不驯。
陶小霜被孙齐圣用灼热而专注的眼神注视着,突然感觉到有些羞赧,她不由扭头去看身旁的药柜。她这一扭头,孙齐圣却像得到什么信号般,人立刻扑上前来,那动作之快猛简直让闷热的休息室内刮起了一道旋风,然后陶小霜就被孙齐圣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孙齐圣把双臂伸展到极限。他真想把陶小霜禁锢在自己怀里永远不放开。天知道,这两天里孙齐圣无数次想这样做,可是陶小霜的身边总是有人在——于是这个拥抱就紧到了陶小霜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里急促的心跳声。
孙齐圣把头埋在陶小霜的肩脖处,想去感觉她血管的脉动,颈间带汗的肌肤腻滑,他不由得用鼻子去蹭那微微凸起的青色。
灼热的鼻息使陶小霜微微抖了一下,但她没有推开他,相反陶小霜伸还手环住了孙齐圣精瘦有力的腰。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好似在喃喃自语,“大圣,你怎么才来——你知道吗,我好像死了一次,好可怕……”
孙齐圣的外号叫孙大圣,凡是认识的熟人几乎都直接叫他大圣的。这事陶小霜一见他的本人立刻就想了起来。
“我都知道的,别怕,我一直在呢”,孙齐圣在陶小霜的耳边轻声说道,他和陶小霜同岁,都是16岁,声音虽然是少年变声时特有的公鸭嗓,他的语气里却带着一种很让人很安心的笃定感。
自苏醒后陶小霜心里的情绪就一直大起大落的,怕惹人怀疑,她只能一直忍着压着,现在听了这话,她的眼泪不禁夺眶而出,然后满腹的纠结都化作了一场嚎啕大哭。
孙齐圣一时真是被吓到了,十分好强的陶小霜何曾这样哭过。他忙松开环抱的双臂,一边抬手去轻拍她纤细的肩背,一边嘴里说道:“陶小霜,小霜,媳妇儿,没事了,我们不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