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烤蕃薯(2 / 2)
宗妮哪明白这其中的隐晦,还以为大总管眼睛闹毛病呢,忙问道:“大总管,您眼睛里进蠓虫啦?”说完自己也不信,“这大冬天的,怎么可能有蠓虫?”
张从善急得直跺脚,眼瞅着万岁爷越走越近,直接撩开嗓子:“万岁爷驾到!”
皇帝缄默,斜着眼睛将眼角的柔情敛了起来,整张脸看起来非常紧绷。
张从善忙捂住嘴巴,颤着声认罪:“奴才嘴欠,奴才忘了您不让出声。”
宗妮急忙将番薯扔在角落,紧着迈上台阶往地面上跑。见着皇帝那张微怒的脸,忙垂下眼睛,恭敬地请安:“臣给万岁爷请安。”
宗妮是汉家姑娘,请安的时候双脚一并双手一叠,侧身放在膝头上微微一弓腰,盈盈的身段似一弦天池水。不像后宫女子那般屈右腿蹲安,双手扶在左膝上,宫袍遮住多半个身子,整个人缩成一团。
可皇帝瞧不出好来,尤其看见她那张灰突突的脸上,唇角还残留着一点灰黄渣子,更是皱紧眉头。皇帝矜持谨慎,不会评头论足姑娘的长相,只责问:“你这安请的不伦不类,成何体统?”
十几年的习惯不好改,宗妮如今算是朝中官员,虽然仅是八品的品轶,但也是拿着俸禄的官老爷。她慌里慌张地甩下箭袖,向前迈左腿行了个官礼,做完了又觉得怪怪的,心里嘀咕着男左女右,又忙调转个方向,将右腿迈向前。
还不如不改呢,一改全错了。张从善不敢出声提醒,摇着脑袋直叹气。杨贵章看见皇帝脸都绿了,低声咳了一声,悄声提醒宗妮:“姑娘,错啦!”
宗妮闹迷瞪了,“啊”了一声,又换了回去:“臣该死。”
皇帝冷冷道一声:“是该死。”
宗妮吓得够呛,心脏扑腾扑腾乱跳,都快挤到嗓子眼了。这回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原本想着趁此机会出宫,这回倒是能出宫,估计得让太监裹上破草帘子扔出去了。
她是宗家的闺女,即便死也得死得有底气,她往下磕头:“臣不懂规矩,触犯龙颜,确实该罚。臣认罚领罚,但炭酿黄烟熏到您,是那炭有问题,并不是臣偷奸耍滑。万岁爷要赐臣死,臣不得不听,但臣死得不甘愿。”
皇帝乜她一眼:“在炉炕里偷吃呢?”
宗妮偷偷抹了下嘴角,转瞬弄得尴尬非常。皇帝合该瞧她不顺眼,跟个耗子偷食一样,还理直气壮,难怪他老用那嫌弃的眼神打量她。
宗妮想了想才道:“臣听祖父说,老祖宗留下恩典,每到立冬吃饺子,宫里的每个人每个活物都要有一份,不管是狗圈、猫儿房、鸟棚、猴笼、马厩,甚至是墙角边的耗子窝都有饺子吃。臣吃的虽然不是饺子,但也是呈了万岁爷的恩典。”
说得挺振振有词,就是记错了日子。皇帝故意揭穿她:“你记错了,只有过年煮隔年的冻饽饽才会如此。”
宗妮只能放弃挣扎,顿首听命:“臣死罪,听凭万岁爷发落。”
皇帝拢了拢手,觉得身上凉了。他不紧不慢道:“既然觉得心有不甘,那便在炉炕里呆到甘愿。”
皇帝睇了张从善一眼,脸色阴沉:“你在门口守着,不准人进出,不准给干粮和水,也不准说话通气。”
前行两步又回转身子,望向一脸庆幸大难不死的宗妮,慢声道:“把那番薯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