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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颗心慢慢落地,怔怔盯着他:“黑无常,你来做什么?”
这一向自诩幽冥第一帅的黑夜弦,皱着眉觑了我一眼,从袖口滑出扇子,一脸潇洒道:“没什么,来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收的幽魂。”
他一番语气极似以往,我却觉得心里一阵发酸。逛逛?谁会没事逛到俊上的眼睛里?谁会没事,宁愿毁了那绝世的伏羲刃劈开天幕,也要来看我。
他见我不说话,一双眼珠泛着酸涩盯着他,咳了咳,轻松道:“别愣着了,不是要找那烛阴......”
“慢着!你是怎么进来的?”我打断他的话。
这俊上的眼睛并非寻常怖境,我能进来,乃是因为俊上送我的那枚羲和玉。那玉俊上曾佩戴多年,早已通灵性,故而那满天神佛,却只有我一个人能进来。
可黑无常不过一个幽冥司神,无通天神力,又无羲和玉,却硬生生闯进来了!而且,我也不知眼前之人,是真是假。
他眉头一皱,似乎并未料到我有此一问,只淡淡道:“我千里迢迢赶来助你,便是得了个遭质问的下场?”
往日他那双笑眯眯的眼睛,此时有些黯然,凉凉道:“你在质疑我的真假?”
这话听得我心中一愣,懵了。
他手上一动,仙气四溢中冒出一个东西来。祝南亭府庙里,养着季长意魂魄的佛煞灯。
手中拂煞灯笼着一团白光,像暗夜萤火,可感知隐藏魔气、妖气。
黑无常知我会开口,早早道:“泰逢老怪送来的,说你那祝南亭现今已不需要这拂煞灯,白放在人间惹飞蛾。又说你这青瓜蛋子素来办事没一件成的,叫我来看看你。”说着,将灯往我跟前挥了挥,接着道:“我如何能进来,便是这灯的缘故。”
我还没想说话,他已经又将话堵死了,“老怪和烛阴交过手,教了我几个法子。你还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么?”
如此,找到那烛阴才是要紧事儿。
那玲珑天幕坍塌之后,脚下那方高崖也了无踪迹。我将俊上在般若海用过的那颗夜明珠放进拂煞灯里,便要朝那有微弱亮光的远处走去。
黑无常啧了一声,似乎极是不满,无意识地将我拉在了身后,冷道:“跟在我身后。”
话才一出口,又呵呵笑道:“来时大帝交代了两句,若没盯紧你再让你惹出些什么事儿,让我同你一起去酆都楼搬砖石。”又伸出三根手指,“三百年。”
我话咽了几咽,瞧得他一身黑衣举着灯走在前面,低声道:“谢谢。”
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微微一怔,没有回头,只微微道:“前路还长,跟紧些。”
那微光尽头,是约上百只萤火虫。
黑无常闭眼念了几句仙决,那萤火虫悉数落尽了拂煞灯里。
腐草为萤,有萤的地方必然有水、有草。但脚底下却是干燥沙土。
见四周除了阴森怪异没什么动静,黑无常聊起天来,“呵,俊上还当真能忍,几千年时间竟一直是个瞎子。”说着,有些奇怪地盯着我,“你同他相处那么久,竟毫无所觉?”
我硬着一张头皮,麻木地只会点头。
他叹气声还卡了一半,这拂煞灯便剧烈摇晃起来。灯里那百来只萤火虫如无头苍蝇似的乱撞,似乎极为痛苦。
黑无常脸色暗沉,一挥黑袖,遮住了灯光,眼前暗了下来,“嘘,烛阴感知力极强。别出声。”
紧接着,脚下大地左右摇晃起来,地底下还有闷哼的嘶吼声一声比一声浑厚。那声音极为忍耐,也极其不满。
这地摇晃的厉害,我使了个稳身咒稍稍稳住一些。
然,一只手在黑夜中握住了我,那手里还握住一把骨扇。
手中有力量一入,破了我的稳身咒,暗语传直脑海,“勿用仙术咒语。”脚下大地一抖,身子往前一倾,他握紧了些,“别动。”
黑暗中不知时辰,待得那嘶吼声越来越远。我僵直的双腿已经没了知觉,黑无常松开了手,亮起拂煞灯。
“你......”他才看了我一眼,随即脸色十分不好。
我虚白着一张脸,一脸虚汗,力不从心道:“只怕眼下,我又要连累你了。”说着,脚底下钻心的疼流遍全身。
适才那地底下的凶兽涌过时,不知是麟角还是其他,破土而出刺中右脚心。
因怕惹烛阴察觉,便忍着没说话。黑无常举灯一照,眉头一跳,脚底下已是红艳艳一大片。
他双眸一深,暗骂了一句,“都已这样了,你还能一声不吭!”
说着,便将我扶着坐下来,帮我脱了鞋细细查看着。
疼得我绷着一根神经,咬着牙道:“当初是谁批我理应事事都靠自己的?再者,我...我可不想去酆都楼搬砖。”
他将那把骨扇往我嘴里一横,“咬住,会有些疼。”
待他手法灵巧包扎好,我已经眼泪汗水湿了胸前一大片,一脸大汗淋漓,撑着一口气道:“你...你莫不是公报私仇....啊啊,痛痛痛,轻点......”
他冷哼一声,一揽手抱起我,“啰嗦!”
我却愣了几愣,虽总是被人间放在一起详说的无常孟婆。但如此亲密的时刻,却是从来没有的。
我只觉有些不好意思,腼腆着微微有些发烫的脸:“就...就便宜你这一次好了。”
他笑了一声,没低下头看我,眉梢有微微笑意。
我如今伤了一只脚,全靠黑无常一路抱着我。我担心他手酸,想自己下来跳着走几步。他倒是一点怜香惜玉的意识也没有,直接右手这么一甩,将我甩在他背上。甩得我眼冒金星,头晕目眩,他幸灾乐祸道:“本无常的背,便宜你这一回。”
我哼哼一声,微微直了直身,往那肩膀上使劲咬了一口。
他一时不妨,嘶了一声。这回轮到我幸灾乐祸,乐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这略微有些轻松的气氛尚未持续多久,只觉四周忽有断裂之声,似是脚下之地坍塌。
黑无常身子一僵,侧头道:“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