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2 / 2)
“……佳缘。”“晴雯?倒是个好名字,只是……”书生低头自言自语了一翻,细细思寻后确定了,方才敢正视纪连翘,“这里的姐儿没有叫这个的。”
“姐儿?”纪连翘讶然,“她、她分明说是未出阁的姑娘,因家教甚严,无法与我家公子时时私会,这才想出着鸿雁传书的办法。”
书生愣了一愣,本能摆手,“不会,不会,这里没有正经人家……”
纪连翘的笑凝固在脸上,接着便伏在谢斩肩头痛哭,“公子,公子你好惨……谁来对我家公子负责……呜呜呜……”
谢斩很想把这个明明笑到发抖的东西从自己身上扒拉开,那边正义感爆棚的书生便赶忙来安慰上了,“不一定,也许是我不知道,我也不过在这里三月有余……远游兄……”
纪连翘心中如有电光疾闪,面上却不动声色,仍笑得一派天真:“你说得对,或许晴雯姑娘深居简出,你不了解情况也是有的。”
书生点点头,“我不曾替晴雯姑娘写过信。”
“那你刚才说的远游兄……”纪连翘试探道。
“他、他搬走了。”
“你和他相熟吗?或许,可以替我家公子引荐一下。相思惹人瘦,你看我家公子……”纪连翘话不过三句又想假哭,被谢斩一个眼神吓到闭嘴。
“不熟的。”书生轻声说,面露欣羡,“他如今高中,与我们都没有往来了。”
这个结果也算是意料之中。纪连翘心里微微失望,正思考下一步如何打算,便听到他家“倒霉痴情冷面”的谢公子开口问道:“你来这里之前,大家都找张远游写信?”
“对、对。”一碰上谢斩,书生就结巴了。他心里微弱地吐槽,嗯,这模样的确是会被姑娘嫌弃冷心冷面的。
纪连翘适时露出懊恼之色,忠实地沉浸在角色扮演中,六神无主看向谢斩道:“公子,这可如何是好?晴雯姑娘失信,张公子也搬走了……”
书生忙劝:“如果、如果是姐儿,或许晴雯姑娘本不叫晴雯,她也许另有花名。既然她与你家公子情感甚笃,必然不会无故失信,许是出了什么事也不一定。你们不如去打听打听,近日有哪个姐儿遭了罪、赎了身,或是下落不明……”书生低头想了想,“譬如秋怡姑娘就、就……”
“她怎么啦?”
书生看着纪连翘轻轻地说:“她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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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怡姑娘的行踪比张远游难打听。她出身第一青楼添香楼,虽不是什么头牌花魁,却也是东离河南北十里数得出的名\妓。这样的角色,老鸨一向捂得严实谨慎,贸然打听,只怕是打草惊蛇。
入了夜,东离街浓妆迎恩客。
谢斩一身贵气闯入添香楼,先是包下了最贵的一艘画舫,接着一口气指定添香楼十二名钗外加异域美人数名,一道上船伺候,排场大得老鸨恨不得吃下回\春\药亲自上阵。
“……需要这样吗?”纪连翘三观受到极大冲击,表情一时间十分茫然。
“不是你说要迂回一点吗?”谢斩冲他微一欠身,十二万分的理所当然。
老鸨怕他俩吃不消——虽说年纪轻火气大吧,毕竟十来个呢!当下拉了纪连翘,偷偷塞了一瓷瓶秘药给他,笑得连脖子上的三层赘肉都能解读出不怀好意:“管用!一晚上不消!”
“……”
纪连翘脸上嫌弃,背地里偷偷打开又是闻又是看,就差真的尝一尝了——职业病,好奇啊!
被谢斩搁屏风后逮了个正着:“这才几岁就得用药?”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谢斩劈手夺过药塞入怀中,一本正经道:“秋怡不在,换了个人顶替。”
“还给我。”
“……你真要用?”谢斩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次纪连翘,一脸不可置信。
“我拿来卖钱不可以吗!这是秘方!秘方懂不懂!我配出来可以赚很多银子的!”
“低俗。”谢斩扔下掷地有声的两个字。
莺燕环绕中,他左拥右抱着走上了画舫。
……我看你才低俗吧!
无愧是都中最有名的销金窟,纪连翘一踏上画舫就被这极度的奢华给震惊了——他怀疑自己穿越到了什么霸道王爷爱上我的炫富副本。
那十二位名钗——包括那顶替秋怡的替补姑娘,已呈扇形在厚得能淹没脚跟的羊毛地毯上一字跪坐开。她们每人皆手执一种乐器,或半抱琵琶,或玉笛生辉,绫罗衣衫下,香肩泛着珍珠般的光泽,雪白大腿在堆叠的纱裙下若隐若现——
“恭迎谢公子品鉴。”
这位一等一排面的“谢公子”正大马金刀地坐于描金绣银的软垫之上,一手执金樽把玩,一手拥西域名钗,玩味地看着跪于身前的十二名美人,如同帝王在挑选今晚的幸运儿。
纪连翘废了老大劲才吞下了那口侍女递到嘴边的酒,三魂六魄迟迟没有归位——你们也太直接了吧!不用先搞个什么卖艺不卖身的戏码吗?
还有这位谢公子——
纪连翘的眼睛粘在谢斩的手上移不开,眼看着他大手抚过美人香肩,将她像一只鸟儿般牢牢箍在了自己的臂弯里。
一声嘤咛,将船上的空气推向了更甜腻和更躁动的安静中。
乐坊的姐妹们如大梦方醒,一个个低了头转轴拨弦,以掩绯红脸颊。霎时间,银瓶乍破,珠落玉盘,手指翻飞下,齐鸣的鼓乐击碎了东离河上的波光灯影。
添香楼的妈妈很满意,目送着这艘可令神佛堕天的画舫在河上渐行渐远,逐渐驶向缥缈的夜色深处。
过于有侵略性的雄性气息灼热地环绕着,来自西域的名妓沙琳枕着谢斩的肩膀。方才大手抚过的触感仿佛还停留着,让她止不住颤栗。
这行做久了,哪怕是眼睛高到天上的头牌也免不得被各种各样的富绅贵人糟践,谢斩这样又帅又似乎很“能干”的主顾,倒贴她们也乐意——何况对方还有钱。
纪连翘今晚遭受的惊吓比当初发现淮南变成了“人”还要过分。他迟疑地挪到谢斩身边,怀里还抱着他那柄死沉死沉的佩剑,样子怪傻的。
谢斩剥衣服好像是剥葡萄那般漫不经心,沙琳大半个胸和腿都露在了外面,只胸下和腰间还留着些细纱半遮半掩地裹着。她足踝的金色铃铛撞得人心乱,纪连翘眼睛不敢乱看,仿佛进了盘丝洞的唐僧,只好默默念经看自己的鞋尖。
谢斩笑了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看也不看地扔了出去,转而拥住沙琳如云的发髻,埋入她颈间轻嗅。
……荒唐!可耻!道、道德败坏!目无法纪!警察,这里有人搞黄色!
金色的杯子在地毯上滚了数滚,停留在了一名紫衣女子的足间。谢斩将沙琳打横抱起,长靴踩上红毯,对紫衣女子居高临下道:“不急,你先来。”
“是——”就算是黄鹂也啼不出比这更动听更婀娜的回应了。
纪连翘站不住脚,心想你到底是来查案的还是来嫖\娼的?紧接着就听到谢斩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道——
“纪公子,不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