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台主之名(1 / 2)
步珩微仍旧昂首,面上毫无惧意,可颤动的眼睫却难掩眸中的不可置信。
官室前的众侍御史皆哗然震惊,因为这在御史台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听闻过夺禄,却从未见过笞刑,何况受刑之人还是御史中丞。
“别以为你是御史中丞,本官就不会动你!”
步珩微犹记得那日陆璟蕴说出此话时的表情语气,是那样的狠戾不屑,她原以为那只是针锋相对的气话,没想到说的竟是真话,他当真没把她这个御史中丞放在眼里。二十板虽说是轻刑,不至于被打成重伤,可这也一下将她的威严与自尊碾压粉碎。
执事郎官手执竹板而出,步珩微也不让他们为难,自己撩起绯色官袍,踱步上前伏在了条凳之上。她的神情毅然无畏,看上去不像是受刑,倒像是去惩罚别人。
陆璟蕴手一挥,竹板已横空落下,笞打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刺耳。众侍御史不禁为步珩微捏一把汗,有的眯了眼往前瞧去,有的干脆撇过头不忍去看。步珩微毕竟是上一任老中丞的儿子,执事郎官也不敢下重手,可陆璟蕴还在上面盯着,故他们也不敢太过放水,就这么一轻一重的打着。
步珩微双手死死地抓着条凳,紧咬牙关,未发一声,只额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执事郎官每笞一板她就在心里发誓一次“此生不灭陆璟蕴枉为人”!
笞刑结束时,荣汉阗已听闻消息从署堂飞奔了过来。步珩微此刻脸色煞白,重重地呼出憋着的那口气,双手也从条凳上松了下来。众侍御史本等着被陆璟蕴召集议事,现在却是走也不好,上前搀扶也不好。荣汉阗一看伏在条凳上的步珩微,心有不忍,便也顾不了那么多,上前就要搀扶,步珩微却轻轻格开他的手,自己咬牙硬撑着站了起来。
她摆正官帽,目光直视上方,“我若查出案情始末,你当如何?”
气息虚弱,气势却不减。
众侍御史面前,步珩微没有用‘下官’自称,只用你我二字,众侍御史只当她如此狂傲惯了,却不知在她认定的这场针锋相对里,没有官阶大小,只有能力高低,以官阶压人者最是无耻!
“你只是一介言官,查案是大理寺与刑部的本职,你觉得你会做到吗?”陆璟蕴瞥了她一眼,不屑与轻蔑之情溢于言表,可那淡漠的眼神却似是不经意间在她苍白的面庞上停留了下。
“会。”步珩微毫不犹豫地张了口,回答的毅然决然。
荣汉阗在一旁瞬觉不妙,他以为步珩微口中的案情始末是指兵部侍郎高平恷一案,心想着这娃子也够拗的,却不知她所言的案情却是陆璟蕴口中的一百二十八条人命。他刚想着出言劝解,却听头顶上方的陆璟蕴不温不火地甩出一句话,“若真有能力,就把金吾卫赌场案的最终文书报上来,本官要的是结果。”
“好!呈上最终文书时,还望陆大人给出一个说法。”步珩微不再昂首直视上方之人,只缓缓垂眸躬身揖礼,“下官请休三日。”
话一说完,她便拖着两条腿头也不回地出了官署。
陆璟蕴也面无表情地折回了官室,荣汉阗瞅着青葱松柏,摇头叹了口气,唉!一个是执拗不要命的主儿,一个是冷血无人心的主儿!两个凑一起真是毁天灭地之绝配。
当日午时,御史台步青的儿子步珩微被笞二十板的消息传遍了各个官署,至于受罚原因则众说纷纭。兵部听说步珩微因在陆大人的粥里撒了半罐盐便遭了笞刑,虽然惩罚惨毒了些,不过这正好出了兵部侍郎遭弹劾的那口恶气,兵部郎中正打算要不要让自己儿子拜陆大人为干爹;比部则听说步珩微去案卷室查阅案卷时撞破了陆大人不可告人的秘密,她想要以此要挟夺回查案弹劾权,这才惨遭笞刑;户部更是听说步珩微在外散布陆大人空有色相而无实战能力的谣言,最终被陆大人揭发怒而施刑,户部侍郎吴暮舟这才得知自己被步珩微骗了,敢情他看上的这位姑爷并没有什么毛病;翰林院的小吏们更是不遗余力添油加醋地出了本《乌台秘事——扒一扒那些年不为人知的秘密》供坊间传阅,当然这是后话。
不过,经此一事,各官署更是高看御史台一等。因为多年前御史台本已势微,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它已凌驾于刑部与大理寺之上成为三司之首,不得不说台内严苛的律令是其上升的基石。
翌日,朝堂之上,大理寺卿报出了案情的最新进展,“仵作查出高平恷同比部郎中一般,死前中了无色无味的空心兰之毒,由此可得定论高平恷并非自杀。同时据药监司记载这味药产自西域,中土非寻常人不可拥有,光那层层的通关牒不说,此药也是贵如黄金。如此可看出,凶杀者是有筹划有预谋的,不然两位朝廷命官不可能在家中丧命。”
一语结束,朝臣震惊,案情反转的过程太过于骇人,什么叫有筹划有预谋?那意思是不是接下来还会死人,而且还是坐在家里等死!一些老官员窃窃私语起来,生怕自己睡着觉就中了这夺命空心兰之毒,一觉睡过去岂不得冤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