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2 / 2)
懒洋洋地小跑了起来。其日日光融融,一路黑山白水,暖风扑面,纪连翘压下所有离别的伤感,向着前方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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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连翘到达驿站时已过了用饭时间。
他之前与淮南颠沛流离招摇撞骗时也曾在驿站歇脚,说到底这里只是个供旅人修整之地,服务基本没有,更不要说什么饭热菜香了。纪连翘取下包袱,本打算在里面摸摸看到底有多少银子,却见驿站一人看见他便笑逐颜开地迎了出来。
“可是纪公子?”
纪连翘狐疑地停下脚步。
水青色长衫,面如冠玉,气质如松,身骑白马——没错,就是他了。
“可等您半天了!”
来人一身官袍,纪连翘不动,他兀自迎上去,恭恭敬敬弯腰道:“饭菜已备好,只等为公子接风洗尘!”
“???”
纪连翘往后退一步,再退一步:“你认错人了——”
谁知那人却一把抓住他胳膊:“公子别走!姓纪名连翘,长得俊,骑白马,如果对方太热情就会像小猫一样又防备又好奇——是你嘛!怎么看都是你嘛!”
纪连翘:“……”
哪里不对却又无法反驳的样子。
“我没钱。”
这是委婉说法。
直白点,我很穷,你这样对我是得不到任何好处的。
“哎呦呵!”官差一副你别驴我的表情,掷地有声道:“您见外了!”
说罢便架着纪连翘的胳膊将他半拖半拉地“请”进大堂,一面吩咐仆役将白马牵去马厩,吩咐道:“要最好的草料!”
纪连翘在满头雾水中吃完了豪华大餐。
他心想,或许……这个驿站正在冲刺年末考核。
对,比如什么“客户满意度”之类的KPI。
这么一想,就心安理得了许多,连去至尊豪华高级套房休息的底气都足了起来。一进房间,香薰点着、热茶泡着、暖炉熏着,被褥崭新洁净,纪连翘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因此那点狐疑只是很细微地闪了一下,便被理所当然地抛到了脑后。
午后出发,白公主精神熠熠,对纪连翘也亲密了起来。
纪连翘思索了一下,除开自己一塌糊涂的驾驭技术,排除白公主是个颜控的可能性,他最终认定,白公主的态度转变只可能是因为自己能给它带来味美多汁的草料。
嗐,多现实一马。
纪连翘骑上马,摸了摸温热的马脖子,调侃:“你可高兴得太早了,我是个穷鬼,晚上就该你饿肚子了。”
官差候立在侧,对纪连翘遥遥一拜:“公子顺风,百事无忧。”
纪连翘:“……”
冲kpi好惨,还要说吉利话。
纪连翘思考了一下,从怀里摸出一把碎银,掂了掂,拣出一块不大不小的,忍痛道:“多谢!”
官差呆了呆,感激涕零地接下了碎银,匍匐在地。
直听到那哒哒的马蹄声在大地上消失了,他才抬起头来。
若按青乙的说法,纪连翘抵达板桥镇应当在日暮左右,然而他骑术不行,白公主也像是没什么上进心的样子,主人懒它也索性懒着,最后一人一马愣是近深夜才抵达板桥。
城门已关,纪连翘做好了在城外露宿一宿的准备,谁知他尚未靠近城墙,哨楼上便亮起了火把。
“来者何人?”
纪连翘不想惹麻烦,毕竟万一又让他掏户证,他是拿不出的,便遥遥拱手,用不大的声音道:“在下纪某,从京都来,往宓水去。深夜叨扰,还请官爷海涵。”
城楼上静了一瞬,少顷,走出一个身穿武将铠甲的人,像是领头的,问:“可是纪连翘公子?”
纪连翘茫然了:“……正是在下。”
武将朗声笑道:“让我好等!”
高伟耸峙的城门后传来巨大的沉木搬动的声音,接着,开了一道可容两人并肩的小道,一队轻骑鱼贯而出,当头一人下马立正:“纪公子,请。”
纪连翘内心惊异非常,但并未显在脸上。
他审慎了一下自己:
没钱。
没权。
没有秘密。
没有宝物。
好的,纪连翘深吸一口气,再度坚定了深入和谐很有逼数的自我认知,既然无利可图,那也就不存在什么害不害的危险了。他抖动缰绳,轻轻地“驾”了一声,随那队伍进入城内。
刚过城门,纪连翘便被拦住了去路。
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这一条大道的情形一目了然。只见空旷无人的街道两侧有序地列了两队骑兵,都仗剑擎火把。在城门口一侧则守着一辆四乘马车。漆黑的暗夜里,马车顶上光华流转,竟是四角和顶上各镶了一颗夜明珠。
一个穿着锦袍的中年人来到马前亲热道:“公子姗姗来迟,某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如今您平安抵达,我这一颗心啊,才好歹放下!”
纪连翘:“……”跟你很熟吗?
那人却不管纪连翘窘异莫名的脸色,亲亲热热地牵了白公主的辔头:“公子是想骑马,还是坐车?”
……等下。
纪连翘翻身下马:“阁下是……?”
先前在城门上与纪连翘对话的武将已从城楼下来,对纪连翘道:“这是板桥镇的楼老板,这板桥镇上的食肆客栈,多半是楼老板的产业。”
楼老板摆摆手,搓搓手笑道:“郑将军谬赞。公子锦衣玉食,某只惶恐这粗茶淡饭破屋陋室污了公子的视听。”
纪连翘:“……”
我锦衣玉食我怎么不知道。
楼老板见纪连翘没有乘马车的打算,便挥手屏退了等候一旁的车夫,亲自牵着白公主,将纪连翘带往自己最高级的客栈。
纵使是在暗淡多云的夜里,这客栈也毫不掩豪华高耸的气派,四层高的木质楼房灯火通明,没有一处窗格是暗的,然而里面却又十分安静。一楼足有三人高的门楣上高悬一匾额:板桥第一栈。
看来这楼老板颇为自谦,只在板桥镇内称第一。
然而纪连翘却知道,板桥镇是京都与宓水往来商道的重镇,商业十分繁华,旅人商队络绎不绝,能在板桥镇称第一,那绝对是有点东西的。
进了客栈,果然是灯火辉煌,气派的大堂里团座了一队乐手,纪连翘刚被这很有炫富嫌疑的水晶琉璃吊灯晃瞎了眼,接着耳旁便炸响了——
声乐齐鸣,彩带飘飘,红衣舞女赤足立于大鼓之上,随着鼓点婀娜旋转。如伞盖般铺开的红裙上,飞出金花朵朵。
纪连翘一脸空白,默默地掐了把大腿——
啧,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