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2 / 2)
纪迢的表情很温和克制,只是似乎有一些疲于应对的厌倦。他略略抽回手:“公主。”日月喜不自胜,哪里会在意他这一点见外,只当是久别重逢那点必经的阶段。她一心要拉纪迢叙旧,还要人张罗接风宴,这热闹只与纪迢有关系,纪连翘正可借此告辞。日月对纪连翘不在乎,随口便应了,却见谢斩似乎也要与纪连翘一同离开。她奇道:“谢重黎,你也要走?”
谢斩看日月的目光很复杂,有讽,也有怜,只是最终还是被冷淡覆盖。他略一颔首,回身对纪连翘温声道:“走。”
日月看了看纪迢,又看谢斩。从昨天谢斩对纪连翘那惊天一抱起她便不懂。谢斩等的是纪哥哥,可纪哥哥就在此处,他要走?走去哪里?他又为什么抱纪连翘,还要说喜欢?那只是个长得极像的凡人不是吗?日月踌躇不定,回首看了看纪迢。
她的纪哥哥一个人站在厅内,挨着一株开到尾声的牡丹。热闹都团聚在门口,一个说要走,两个,三个,都跟着要走,留他一人孤身站着。日月触碰到纪迢的目光,内心一惊!那是什么眼神?浓得化不开的哀伤,还有那黑色的情绪……日月体质特殊,可以解读到人的内心。纯净,肮脏,欲\\念,奉献,敬畏,匍匐,她都可以感知到。
然而今天她第一次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纪迢正被黑云裹挟。
日月咬了咬牙,拦住谢斩:“谢重黎,不要走,纪哥哥来了,你不陪他叙旧吗?”
谢斩这才多看了纪迢一眼,见他站立不住的样子,道:“纪上仙一路奔波劳累,就不打扰了。”
纪迢身形一软,倚靠上花几,紧握住边缘的手青筋分明指骨泛白,已是无力支撑了。反倒是日月情绪激烈,口不择言道:“你疯了?你睁开眼睛看看,他才是纪迢!”见纪连翘神情平静,日月气不打一处来:“你凭什么?你靠着这张脸招摇撞骗的时候你心虚过吗?晚上睡得着吗?你……”
谢斩一把握住她的胳膊,他的力气很大,手掌像是紧紧钳住了她——“住口。”
日月挣脱不得,渐渐失态,开始对谢斩拳打脚踢,甚至上嘴咬——去她的公主的人生、公主的规矩!打着打着,日月流下一滴眼泪:“你对不起他。”
日月的打骂谢斩都硬生生受了,唯独这句“对不起”没有引起他的内疚,反惹来一句冷讽:“派人逼婚,着人绑架,你对得起。”又看了纪连翘一眼,语气严厉近乎教训:“他用这张脸招摇撞骗?日月,公主身份不是你无理取闹的理由,你痴心念了他这么多年,但你做的每一件事,都从来没有懂过他。”
日月脸色惨白。是啊,纪哥哥从前便教导她要藏美于拙,藏慧于愚,心系天下,善念众生,她把这十六个刻在了心里,却无法真正去践行。她自然心怀善意,可她的美丽、聪慧,都是上天赐予她的宝贵礼物,凭什么藏着它们,由其在漫长的岁月中落灰?然而日月却知道纪哥哥说的是对的,她已在为自己的美丽锋芒付出代价……
谢斩再也不看日月一眼,却是那一瞬间,日月仿佛被人隔空一掌击中般,猛得喷出了一口鲜血!那口热血尽数喷溅在了纪连翘白衣之上,他震惊得愣住,眼看日月琥珀色的瞳孔痛苦地紧缩后开始扩散,身体也软了下去。玉琢惊呼一声,扔下长剑抱住日月:“公主!”
日月动了动嘴唇,挣扎着抬起右手:“我受伤了?我受伤了?……”右手掌心,一朵由光拼成的五瓣莲华倏然光芒大盛,与此同时,整个宓水忽然地动山摇!万鸟惊慌啼啾,百兽惶然遁入洞穴,悬挂着瀑布的百灵山在一阵不详的颤动之后,仿佛被剑劈斧凿一般,从中齐整得一分为二!
变故在一刹那间发生,日月高举着手,痛苦得沙哑着呼喊:“纪哥哥!纪哥哥!纪哥……”
纪迢迅速以灵力封住她几处护心血脉,半拥着她低低地呼唤她的名字:“日月,我在,我在这里。”然而日月已逐渐听不见他的声音,感受不到他怀抱的温度。谢斩心道不好,掌心倏然燃出一簇火苗,在那火心之中流转着一颗金色的丹丸,他收掌,捏住日月的下颌骨,将丹药塞了进去。
这地动山摇的变故引来了宓水王的内侍卫兵,只是人来之后,见到的已是没有呼吸的日月了。兵荒马乱之中,只有纪连翘兀自在想,为何女儿寝宫如此惊变,这当父王的竟能忍住不来看一眼?
内侍领头乃是当时率人带走明沉之人,他一看日月满脸的死色,已经吓得屁滚尿流,幸好纪迢及时说道:“公主还活着,只是服了药假死。”
原来是虚惊一场。
玉琢胡乱擦着眼泪,将日月扶上软轿。这时候却起了纷争,内侍官命人将日月送往王居住的主宫,而玉琢却坚持要将公主带回寝殿。
“玉琢姑娘,此地地裂,是否有下次谁也说不准,还是送去别处更为安全。”纪迢劝道。
玉琢眼神复杂地看着纪迢,那是一种混杂着敬畏、仰慕与责怪的复杂情绪,可她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只是一把抽出剑横上脖子:“如果要将公主带走,我便血溅此处!”
锋利的剑刃将她细嫩的脖子割出一道血痕,任谁都能看出,这姑娘绝不是在玩玩笑。纪连翘虽与玉琢只是几面之缘,却了解她做事的性子,便道:“玉琢,公主生死一线,身边正需要忠心得力之人,若你现在一冲动,仅凭白无咒恐怕独力难支。”
玉琢脸色一白,那内侍官也是有眼力见的,玉琢既已松动,他便顺势说:“玉琢姑娘不放心,大可寸步不离地陪着公主,在百灵宫还是在我王宫里,又有什么区别呢?”
众人走远,纪连翘落后一步对谢斩说:“此事十分蹊跷,你可知道公主为何受伤?”
谢斩沉默不语,他甚至没有感知到任何灵力波动,这说明此人若不是修为极高,便是有什么诡秘邪道之术。
“现在怎么办?宓水可有能救她的?”
谢斩想到了什么,道:“宓水王定会向玫瑰堂求救,十有八九是同倏来。”
“这又是谁?”
淮南抢道:“就是那个救了假冒你之人的人。”他对同倏可是印象深刻——死洁癖!
“同倏来尚不能算万无一失,”谢斩沉吟,勾了勾唇,透着那么点不怀好意,“你想晏致吗?”
纪连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