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2 / 2)
不久,薛父忽染急病去世。薛家人口不盛,唯有薛蟠之叔父外出营生未归,遂急忙忙打发人快马送信去。薛蟠前世干的是通讯基带工程师,整个专业建立在现代工业基础上,拿来古代半点派不着用场。幸而薛父颇有识人本事,替他安排下许多可靠的管事,外头暂且安稳。丧事亦有老管家打理,薛蟠只每日依着规矩烧纸守灵待客便好。一日,王氏忽然念叨起京城来。她道:“也不知你爹去世的信何时送到你舅舅家的,何时能有人过来。”薛蟠犹如当头捱了一棒:哎呦,清闲日子太久,都忘了小爷还有个叫王子腾的舅舅!四大家族连络有亲,一损皆损、一荣皆荣。王史两家暂且不说,那贾家可是天下第一坑的猪队友产地啊!故此不得不暂且收拾起当纨绔的心思,替未来做谋划。头疼的是,没过几日王氏便收到京中书信,贾家大姑娘、薛蟠的亲表妹贾元春刚刚选入宫中。
守到第五七头上,薛二叔领着家小赶到。红楼梦上排得上名头的薛蝌薛宝琴兄妹俩还是两个宝宝,分别只有五岁和三岁,软乎乎的要多萌有多萌。当日薛二叔便要替薛父守夜。薛蟠劝说他老风尘辛苦、暂歇息一宿明儿再守不迟,薛二叔只不肯。无奈,薛蟠便陪着他守。
夜深寂静之时叔侄二人闲聊。薛蟠知道他叔父走过许多地方,便请教其经历。薛二叔因提起他这趟去京城,认得了当世大儒梅翰林,二人竟有几分交情。并提起梅翰林之子与可巧大了薛宝琴两岁。
薛蟠猛然想起一事。他知道原著中薛宝琴之父在许下她与梅家亲事之次年离世,并她母亲患了痰症、便是肺病。算算薛宝琴入贾府正是自家妹子宝钗及笄后不久,叔父的阳寿已在倒计时了。
薛家偌大的家业,里里外外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如今薛父余威尚在,又赖着祖父的旧情分可去户部挂虚名支领钱财,并有伙计老家人等措办事体,诸事还好。自己是个半大的少年,两辈子加起来并无经商经验。再混个三五年,只怕就得落到原著那般,遭买卖承局、总管、伙计之流争相坑损拐骗的境地。薛家有个得用的成年人撑场面极为要紧。
这叔父虽今日初见、不知性情人品,细想总不必太防着他。一则自己占着名分;二则这年头商乃四民之末,薛家正是仰仗贾王两家的官势方能自保、不受权贵横掠;三则二叔能养出两个不错的孩子,可知心思不会太坏。
长长吸了口气,薛蟠道:“二叔。侄儿因命有大劫,不得已去庙里呆了这整整十年。才刚回来便没了父亲。”薛二叔眼中不由得露出几分怜惜。薛蟠伸手拿了两张纸钱投入火盆,口里接着说,“我父亲身子素来好,做梦都没想到走得如此突兀。”乃抬头看着薛二叔郑重道,“今我们薛家唯余叔父一成年男子。俗话说未雨绸缪。侄儿想请名医替二叔和母亲、婶娘查查身子。三位长辈身康体健自然最好;但有隐患,早查出早治疗。”
薛二叔本欲说不必,见侄儿眼神坚毅,恐其因父亲忽然亡故受了惊吓,便答应了。
薛蟠想了想:“有些事,我母亲纵没告诉我,我耳中也得了几分风声。她与我那京中的姨妈暗有书信往来,想把我妹子许给荣国府那位衔玉而诞的表弟。”
薛二叔神色微惊,旋即说:“大侄女若能得此好亲,则薛家五十年无碍。”
薛蟠苦笑摇头,过了会子才说:“侄儿度叔父的心思,仿佛欲择那梅公子为东床?”
薛二叔迟疑片刻:“委实有此念头。”
薛蟠又苦笑:“二叔啊,你是个走过风雨有见识的。将家族兴衰寄托在外嫁的女儿身上,且不说能不能成……那嫁出去的女儿得多艰难。侄儿的妹子才六岁,想想都舍不得她受那个苦。何况朝堂之上风起云涌,哪家公侯能千秋万代?”他蓦然正色道,“士农工商,士在首而商在末。商家女儿入翰林之族,不论丈夫婆母奴才,可能尊重于她?还得应酬八方亲友、无人不是势利眼。恳请叔父给侄儿十年的时间。侄儿若有本事,区区一个翰林未必能入咱们家的眼;若没本事……二叔,”他微微一笑,“你瞧你侄儿像是没本事的人么?”
薛二叔愕然。见薛蟠神色大方胸有成竹,心中思忖:此子年方五岁便去庙中修行,莫非有什么来历不成?自己多年行商四海,见过的人极多,没哪家少年有如此心思。最难得的是他怜爱手足。梅翰林终究是读书人,自家想与之结亲怕是得使点子花招……嗯,侄儿若有出息,委实犯不着非赖着梅家不可。念及于此,他斟酌再三道:“不过是点子意思罢了,人家还未必瞧得上咱们呢。”
薛蟠微笑,立起身来向薛二叔一躬到地:“谢叔父信任。叔父放心,侄儿定能护住他们三个一辈子。”饶是身处兄长灵前,薛二叔仍忍不住微笑,假意训了侄儿两句莫好高骛远之类的话。
打从次日起薛二叔便操持起了薛家事务。
薛父发丧后,薛蟠请了几位名医来替家中长辈检查身体。一查方知,除去薛母王氏康健安好,薛二叔两口子皆有暗疾,以薛二叔的最为麻烦。遂忙不迭的开药诊治。薛二叔听大夫说,拖延下去自己怕是六七年后便性命难保,愈发疑心侄儿身有佛缘、能逢凶化吉。王氏与薛婶娘赶着往各处庙宇烧香祈愿不提。
虽说薛二叔因养病不能太过操劳,有他摆在堂上,下头的人不敢肆意妄为。薛家暂安。
眨眼两年已过。薛蟠得闲便借了些清朝民国的后世名作,以诗僧之姿渐渐在江南崭露头角。还设法结识了些文坛名流,例如刚刚上任的扬州巡盐御史林海。并开设妓馆天上人间,暗地里哄有钱人买些闭着眼要价的奢侈品。那招牌本是他跟林海说要开茶楼、拿一首郑板桥的诗哄得林海替他写的。林海也许早知实情、也许不知。既是他没发脾气,就当没察觉好了。
那后街卖点心的小朱别有来历,这会子先按下不表。
今儿早上有人送来一条消息,前月林海替女儿请了位姓贾的西宾。薛蟠最熟原著,便知正文要开篇了。正盘算着怎么忽悠那老林呢,蹦出来一个假卫若兰。
这个时代之贵人没有尊重草民的习惯,假卫大爷显见对林海感兴趣,敷衍起来不容易。薛蟠才刚有了几根羽毛,压根不够格去朝堂掺和。苦思半日没想出法子应付,乃叮嘱下头的人既不许弄乱、也不许弄齐整他的案子,换了身俗家的衣裳回到家中。
他先去母亲王氏院中请安。抬脚踏入前堂门槛,里屋猛然传来小堂妹薛宝琴炸毛般的声音:“谁偷了我的糖!”薛蟠身子一住,立时转身脚不沾地的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