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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话时,她紧紧盯着乐小可的眼睛:“我把你当作朋友,所以才想跟你说,她们和你来往的方式是有问题的。”这时候,陈欣怡才慢悠悠从教学楼两手空空过来,恰好远远看见这一幕。
“发什么神经呢你?”陈欣怡快步走到乐小可身边,“乐小可给我们做这些都是她自愿的!百里颦,你别以为李溯帮你说几句话就……”
她满腔怒火,最看不起百里颦这种满脑子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正打算发挥专长咄咄逼人几句,没想到话说到一半,忽然对上一张冰冷的面孔。
百里颦突然朝她侧过头。
总是斯文安静微笑着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温吞。她面无表情说:“你闭嘴。”
陈欣怡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被书呆子喝止。她停顿了几秒,愤愤不平地说下去:“……是乐小可自己答应我们的,她都没意见,你在这里撒什么野?”
宋艾琳也忍不住上前,开门见山问道:“小可,你真的是自愿的吗?”
沉默。
漫长的沉默中,乐小可嘴角抽搐,回避着所有人的目光。
讨好型人格。
这是乐小可上高中以后了解到的一个词汇。
用来形容软弱的、习惯隐藏真实想法的、总是刻意迎合他人的一种人。
最初只是帮忙做一两件小事,但慢慢累积增加,她就像散发着腥臭的肉,很快吸引来流着唾液的狗。
就算知道自己有缺陷又能怎么办呢?
再一次被言笑晏晏问起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说出口的吗?
算了吧。
下次吧。
以后再说吧。
她到最后也什么都没说,撞开百里颦和宋艾琳往教学楼跑去,跌跌撞撞,就连清扫工具也没拿。
宋艾琳有些懊恼地转身,目送着她跑远时感慨:“这小姑娘真是讲不通道理。哎,我们也回去吧,百里……”
再回头,只见陈欣怡不识好歹,这时候嘲讽地笑出声来:“皇上不急太监急。傻逼,以为自己是谁呢?还想行侠仗义是吧?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脑残……”
她的幸灾乐祸是在中途被拦腰斩断的。
百里颦朝她走了过去。
白皙精致的手握住簸箕的把手,一端被拎起,而尖锐的那一头则被拽着在水泥地面上拖行。
金属与混凝土摩擦的声音无限拉长。漂亮的眉骨下方,两只笑意退却的眼睛像漆黑而深不见底的沼泽。
“没跟你说话吧。”百里颦静静地笑着,女中音像屋檐上结冻的冰锥,落下去后重重刺入积雪当中。
她所持之物无疑是凶器。
不管是什么东西,到了她手里都是凶器。
望着向自己走来的百里颦,这一刻,陈欣怡全身都来不及动弹。要打我吗?会死人的吧?这人下手没轻重的吗?这根本就是神经病吧?
她只能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百里颦极为缓慢地抡起那只生满铁锈的簸箕——那把平日毫不起眼的清扫用具。
然而下一秒,一道黑影及时插入她们中间。纤细的男生不规整地穿着校服,此时此刻抬起手来,以中和的姿态开口:“好了,到此为止。”
当知觉重新回到身体里时,陈欣怡看着来人的背影发出声音:“修……修爷?”
孟修对她毫不理会,一心一意对着面前渐渐恢复神色的初中同学开口:“我们谈谈,百里。”
初中时的校服也是黑色。他们时常在教室走廊上打发课堂时间,大人们美名其曰罚站,实际不过是对抓不上树的蚂蚁实行流放。
孟修常把手臂架在窗台上抽烟,百里颦则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偶尔和朋友聊当时她们都沉迷的《QQ炫舞》。
那时他们和大多数被家长放养的初中生一样,从来不考虑人生啊、理想啊之类的问题,高考、大学和工作都离得很远。
他们活在当下,总以为自己永远年轻,永远十来岁,永远都是初中生。
然而,转眼间,一切就改变了。
“那是不锈钢。”孟修窸窸窣窣地笑着说。早读时间的小卖部门前冷冷清清,正适合私下会面。
百里颦白他一眼,在过去的友人面前呈现出彻底放松的状态:“我只是吓唬她。”
“跟我装不认识很难吧?”说着,孟修不动声色去打量她的表情,“万一以后东窗事发,不是更难解释吗?”
百里颦默不作声,伸手捶了他肩膀一拳。一阵风吹来,她忽然皱眉捂住左眼:“啊。”
“怎么?邪王真眼要觉醒了?”孟修一边取香烟一边说笑。
她说:“眼睛里进沙子了。”
“我看看——”他立即收起香烟靠过来检查。
手刚伸出去按住她肩膀,孟修便骤然下意识回头。背后有脚步声,一阵阴森森的凉气袭来,他看到李溯站在岔口。
夏末,入秋,校园里槐树的枝叶茂盛而浓密,在风中点点滴滴落下细碎的绿雨。
李溯站在灰绿色的树荫下,手里握着一支绿色的冰棍。
他看着距离极其不正常的百里颦与孟修,若无其事地咬了一口冰棍,一言不发地咀嚼起来。
百里颦与孟修不约而同看着他,一时间浑身僵硬。还好孟修脸皮厚,及时带着笑挥手:“嗨,你也在啊。要不要请你吃根冰棍?”
“不用。在吃了,”李溯摇头,略微抬起手里那支冰棍回复,“绿色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