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九章*(2 / 2)
每年?除夕前一日,皆将?太庙后殿供奉的远祖四帝后之?神牌,与中殿自太祖以下亡故诸帝后之?神牌同合于前殿祭祀,这对皇家来说是?顶顶要紧的大事。
那晚之?后,李景焕开始斋戒,不宴会、不宿内廷、不饮酒茹荤,这与他素日习惯也没什么分别,倒未觉不适。
祭祀当日,月尚在天边,宫中已悄无?声息地忙碌起来。一个个宫女太监身着整洁新衣,匆匆穿梭于廊下殿间,表情肃然。偶尔大太监见有?人粗手笨脚呵斥几?句,也是?压低了声音,生怕搅扰了宫中的静谧。
养心殿中,党萧弓着腰道:“皇上,祭服已准备停当,奴才侍候您更衣?”
李景焕摆摆手:“将?祭服呈上来。”
“是?。进来!”
几?个宫女鱼贯而入,手中皆托着木盘,里头盛着繁复的祭服。
日出前,李景焕乘上金辇,出宫直奔太庙而去。
李景焕到太庙之?前,已有?王、公各一人分别率领宗室、官若干人到太庙后殿和中殿,捧远祖四帝后神牌和自太祖以下各代帝后神牌依次至前殿,按昭穆顺序安于神座上。
李景焕至太庙南门下辇,一迈步差点没摔下来,党萧手疾眼快扶住了。祭服将?人裹得粽子一样,头上的东珠也沉得离谱,怎么掌握平衡?不摔倒才怪了。
“党萧。”
“奴才在。”
“耿良骏大人可到了?”
“回皇上,耿大人已在外?头和百官一处候着皇上。”
李景焕沉吟了一下:“他年?事已高,跪上几?个时辰怕是?吃不消。传朕旨意,给耿大人取一软垫来。”
“是?。”
李景焕洗漱已毕,来到太庙前殿。殿内按东昭西穆制设有?帝后金漆宝座。李景焕偷眼看去,帝座上蟠龙点睛可动,后座上翔凤展翅欲飞。每一刀雕刻都精巧到了极致。座上置有?泥金托座,安放神牌。每代帝后神座前各设笾豆案一张,上头密密地排了不少东西。
“皇上,时辰到了。”
李景焕收回目光,朗声诵读祝词,举行迎神仪式,依次至各先?帝神位前上香行礼,礼毕回拜位,与陪祭官一起行三跪九叩之?礼。
行礼已毕,乐舞起,歌声穿云裂石,直上云霄。
李景焕心不在焉地听着,眼睛偷偷在人群中打转,黑压压一群人,服饰穿戴几?乎相同,也分不清谁是?谁。
接下来是?饮福受胙礼,李景焕命人将?祭过神的酒肉送给宗室、诸臣。
太常寺官至诸先?帝后神位前跪告祭祀,礼成,将?神牌请还中殿、后殿,李景焕率宗室百官行三拜九叩之?礼。
祭祀结束之?后。已日近中天,白亮却?并不灼热的日光洒在重檐庑殿顶上,泛起金黄的亮丽色泽。三重须弥座式台基由汉白玉砌成,在阳光下几?乎微微透明?,流动着温润的光泽。
一阵寒风吹过,枯树梢微微发抖,地上淡色的影子也随之?轻轻晃动。
李景焕没有?立即上金辇回宫,而是?招来了党萧:“传朕旨意,先?将?先?将?耿大人送回府邸。”
党萧一怔,“……皇上,这……”
这于理?不合啊!哪有?皇上未离去,臣子先?走之?理??就?算耿大人是?两朝老臣,皇上倚重非常,也不至于……
李景焕脸一沉:“传朕旨意。”
党萧咽了口唾沫,点头如捣蒜:“是?,奴才愚钝,皇上一片敬老尊贤之?心,实?在是?比金子还金贵,奴才这就?去。”
李景焕盯着他匆匆远去的背影,半晌收回目光,唇角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他就?是?要于理?不合!
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虽有?心放权,希望之?后可以慢慢一步一步改变君主专制的情况,将?手中权力放到六部?之?中,但是?新皇登基后,想收权却?也不难。
他敬重老臣,重用?新锐,虚心纳谏,朝中绝无?人说不好的,臣子之?位却?无?形中有?所提高。即使将?来新皇上台,有?他在前头做了榜样,新皇无?论是?为了彰显孝道,还是?为了青史留名,礼贤下士的姿态也是?必须要做足的。
如今朝中贪官污吏尚存,科举改革亦未尽,新臣旧臣时常相轻……
李景焕闭上眼睛,面对大殿庄重地行了一礼:“先?祖在上,我虽并非真正的李景焕,却?也占据此身份多年?,如今又?忝居帝位,一不求名垂青史,二不求富贵享乐……”
他的嗓音微微嘶哑,几?乎要模糊在风中,却?又?带着无?比的虔诚和庄重,“只愿不负此生,为苍生,为社稷,甘身遭千般困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