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日记(二上)(2 / 2)
寺外宽敞的水泥路上,有孩子在骑童车。早上的村子非常安静,几只麻雀成了广场前人家巷子的主角,追逐嬉戏,旁若无人。两只母鸡在门前树下低头啄着什么,时不时有几只燕子从眼前掠过。原来在广场边人家开的小卖铺屋檐下有个燕子窝。我循着燕窝看去,没看见燕子回巢,倒看见房顶电线杆上蹲着很多只麻雀,像被线串起来似的。广场旁边和我家后墙上被刷满了标语,有关于新农村建设的,有八荣八耻的,有计划生育的,也有关注农民工权益保障的。我妈给大嫂指着我家后园伸出来的一棵树梢在说这什么,我倒看见邻居家伸出墙的核桃树了,可惜没见着核桃的影子。
村里很多人家都养着小狗,巷口一只土色小狗靠在紧锁的门角,对着面前一堆啃得光光的包谷棒子发呆;另一个婆婆院子柴门虚开着,上次来看到她家一树火花的石榴花,如今挂满黄黄绿绿的小灯笼,一只白狗卧在台阶上打盹。路上也跑着好几只颜色不一,品种不同的小狗。农村的狗都是看家狗,不是城里人抱在怀里爱抚、牵在手里溜达的宠物犬。一只黑猫在追逐一只菜粉蝶,当然是扑空了。我一走近,它回头朝我喵喵直叫,自己没有黑猫警长的身手,怎么赖我,冲我呲牙咧嘴?瞪着绿色的眼睛还怪瘆人。猫咪给它们的虎徒弟留了一手爬树的本领,不过到底不是飞鸟嘛。
回家快十一点,还没来电,我能做的就是提着苍蝇拍灭害虫。哎,天水话说“闲得惹猫逗狗”,“乱打绿苍蝇”,“闲得乱打转转”,这些描述人闲得没事可做的话,都可以准确描述我的样子。一只苍蝇拍的塑料把断了,是爸爸用木条钉得齐齐整整的,他真是我妈老说的“小炉匠”啊,什么东西坏了都可以在他手里修修补补。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我妈十一点就动手做饭了,我劝她别急,等十二点再看来不来电。她可不等,去灶上点柴火了。十一点半来电了,上班的人十二点才下班呢,我们十二点差一刻已经开吃了。我低头抓紧时间上网,没注意我妈掀开门帘,已经端到桌上一大碗结结实实的乌龙头臊子面。不知道她放下拐杖是怎么上、下厨房台阶给我端过来的。我能帮她做的就是抢着洗碗。
她现在眼睛花了,洗的碗不一定干净。我妈饭还剩半碗,竟然端起碗,提起热水壶起身。我说你都这样了,动作要一步一步来,先扶着桌子起身,再端碗,别一下子那么猛。哎,她还是那么好强,什么也不给人开口,我这聋子她更不会使唤我做什么了,也怪我自己没眼色,又听不到动静。她是想趁着灶火,烧一壶开水。她跟着我去厨房,坐在灶前吃着半碗饭,我说你吃不完就别撑了,高血压不能多吃,我替你吃了吧,她摇摇头。估计她不会让我吃她的碗底,可是我们小时候她解决了多少碗底啊。现在我儿子的碗底不由分说会推给我,我要想让他替我吃一口,想都别想。父母难道真是欠了子女的吗?难怪“羔羊跪乳、乌鸦反哺”都得作为传统孝道教育的内容呢。
她还用“脉动”的饮料瓶装醋,我上次来不是给她买了个醋壶吗?怎么没用呢?我给她解释那醋壶连醋带瓶也就几元钱,别舍不得用,这么大口的饮料瓶我都把不住多倒,难怪早上的凉粉吃着有点酸。盐罐不用就别端上桌,你端来了,人家就以为要调盐,盐一定要少吃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