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是爱亦哀(1 / 2)
“谢谢你。”
宋安之收好碘酒起身的时候,唐妙理抬着头对她露出一个笑。
宋安之盯着她的笑脸看了片刻,像是叹了口气。
“这有什么可谢的。”
——退一万步,你也是为了班级荣誉受了伤,我难道还不是被你维护的一份子了?
宋安之上前一步蹲下来直直望着她的眼睛。
“上药疼不疼?”
唐妙理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疼啊,怎么可能不疼。
疼得她左手死拧成拳,手心里沾满冷汗。
但是她习惯了,她可以忍。
宋安之的眼神黯了一下,又露出了那种让唐妙理不敢触碰的哀伤神情。
“唐妙理。”
她念她的名字,语气难过得仿佛天欲落雨,可她的嗓音偏又生而冷淡,融成了深静的哀伤。
“你可以说出来的。”
“受人欺负、生气了可以说。伤心、难过、不高兴可以说。受伤了,哪里不舒服、哪里疼,你都可以说。”
宋安之吸了一口气,轻轻覆住了她的左手,缓缓展开她蜷缩的、潮湿的指节。
“只有你说出来,我才会知道。”
“如果你不告诉我……却又被我知道了的话。”
宋安之一眨不眨地看着唐妙理琥珀色的眼睛,那双眼睛清透得像片静湖。
“我会,非常自责、非常痛苦、非常难过。”
“你可不可以不要让我这么难过?”
她的表白像是把全部的心都揉碎了一样痛苦又柔软。
宋安之的眼睛里只盛着一个人。
——让她痛苦的人是自己。
终于意识到这一点的唐妙理,浑身都如过电般无意识地痉挛。
琥珀色的湖底惊涛骇浪。
唐妙理想要躲开那目光灼灼,却无法挣脱,仿佛走入泥泞沼泽,深深陷落在宋安之的目光里。
她的经历教会她忍耐,她的理性逼迫她坚强。
说出来没有用。天宽地大,众生芸芸,谁会关注别家门前落雪。
但对着宋安之的眼睛,她无法拒绝。
那双眼睛漆黑,却有救赎她的光。
“我记住了。”唐妙理的声音几不可闻。
——我会再努力一点,让自己变得更好一点。
不让自己受伤,不让你……为我难过。
——但是,我是真的很差劲、很差劲、很差劲啊。
你对我的好,我没法报答、我受之有愧。
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
对不起。
宋安之看着说完那句话就垂下头的唐妙理,软茸茸的发顶在阳光里镀上绸缎般的金色。
她想要摸摸她的脑袋,却觉得这一瞬间的唐妙理被名为“距离感”的空气包裹着,如同望远镜视野边缘的一颗暗星。
宋安之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份疏离,只能在一片沉寂中替她包扎,又沉默着与医生告别。
唐妙理的手上被妥帖地缠上了纱布,平整的蝴蝶结在手背上招摇。
她像只被人拾到的迷路野猫,一声不吭、又一步不落地跟着宋安之走回班级。
——不知道该怎样去回应。想要逃走,却又不舍、却又贪恋。
体育课已经结束了,推开教室门,十一班热热闹闹的,有人在聊天,有人在读书。
“谭犇牛?”宋安之推门进来,刚好看见大犇在做值日,“早上主任通知我,下午四点去办公楼拿我们班定制好的校徽名牌,你方便去取吗?”
“小case,在哪?”大犇放下黑板擦,拍了拍手走过来。
“我去吧。”唐妙理突然开口,“我……不是班长吗。”她解释了一句。
“你的手。”宋安之蹙了下眉。
“校徽能有多重,单手没问题的。”唐妙理冲大犇使了个眼色,大犇知趣地没有插嘴。
再说了,宋安之的纱布缠得极好,并没把她的右手裹成一只粽子,而是恰巧包住了伤处,指节完全没被牵连,活动自如,连写字都不成问题,何况拿个小物件。
宋安之犹豫了下还是给她指了路。看着唐妙理走远,她默默关上了教室的门。
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唐妙理是在躲着她。
宋安之在心底叹气,就算明知道可能吓到唐妙理,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对她说那些话,想告诉她——
我很在意你,我会心疼你。
所以能不能试着,来依靠我一下?
唐妙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逃。
恐惧、自卑、羞愧?
那些肮脏的、泥泞的、黑暗的岁月造就了她,剥夺了她软弱和依赖的权利。
——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