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17(1 / 2)
她?很快回拨了?过?去。
漫长的嘟声?过?后,电话接通。
属于钟成玉的动静在?另一端窸窸窣窣响起——似乎这次扰人睡眠的换成了?她?,他的声?音带着困意未醒的鼻音。足缓了?许久,复才又轻轻应她?道:“喂?”
“是?我,谢如蔷。”
“……”
“你刚才打我电话了??我下午回家就开始睡觉,一直睡到现在?。”
她?低声?交代着自己的情况。
人倚在?床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柜台上的相框。照片上,年轻的母亲与她?眉目间有六七分相似,抱着尚在?牙牙学语的她?,冲镜头摆着剪刀手微笑。没敲了?两了?,绷带下的伤口却不知被触动到哪——她?眉心突然一抖,“嘶”一声?收回手,还没听到对面回答,又忽地加快语气催道:“有事找我?”
“嗯。”
“什?么事?”
钟成玉似乎字斟句酌了?片刻。
缓了?很久,才在?电话那端向?她?坦白:“是?蒋曜。他今天给?我打了?个电话,医院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所以想问问你的情况,还有手上的伤……会不会留疤?”
“无所谓,留了?就想办法祛疤呗。”
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听完了?,倒浑然一副不在?意的轻松口吻,显然不愿意多谈在?医院发生的种种。只?沉默半晌,又话音一转,低声?道:“你不如先管好你自己吧——听说香港那边来了?人,老宅还去了?一大堆记者警察,来来回回地审,最?后到底怎么样?”
“没什?么大事,清者自清。”
“车祸的事你怎么解释?”
“那又是?另一回事了?,”他答说,“钟邵奇根本不清楚这边的情况。至于记者,收了?钱办事,也不会问这些?,光是?钟瑾的事已经够他们写头版头条了?。”
“……没了??”
“嗯?什?么没了?。”
“……”
谢如蔷被他那不咸不淡的腔调应付得有些?哑然。
纠缠如乱麻的思绪在?这一刻显得愈发无解,仿佛一个十足局外人,无数问题也无从问起——头一次,她?在?无比的沉寂中,忽然惊醒:哪怕只?是?应付一个疑似不过?十六七岁心智的钟成玉,她?依然不是?他的“对手”。
他在?想什?么,他想做什?么,他的下一步路该怎么走……她?不知道。也不敢问。
可是?,又真的能做到袖手旁观吗?
“钟成玉。”
一口长长的叹息,仿佛从五脏六腑深处,倒吸入空气无边之中。
她?撑着脑袋,正对着母亲的照片,对着那张灿烂的笑面,许多话哽在?喉口——没个着落。到最?后,没来由地,却忽然柔软了?音色。
仿佛还是?当年爱他的时?候,无条件帮他的时?候,自顾自的低声?向?电话那头说:“你到底记得什?么,你现在?是?以我的同学的身份,还是?我丈夫的身份在?做事,你起码让我知道一点点,行不行?”
“我会跟你离婚的,谢如蔷。”
“意思是?离婚了?我就什?么都不必知道是?吗?钟成玉,我想离婚的时?候,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你说你会放我走;现在?事情发展成这样,我愿意跟你共进退了?,我宁可不走了?,我只?要你别骗我,可你还是?什?么都不告诉我。你推我走。十年了?,你为什?么什?么都没变过??”
“……不说这个了?。你刚刚还没说,你的手怎么样了??”
“我现在?不是?在?跟你说我的事!你不要转开话题!”
“谢如蔷,你这次能不能听我的?钟瑾的事牵涉太多,我自己也——”
“钟成玉!”
她?的低声?斥责来得沉重而激烈。电话两头,顷刻间一片死寂。
“钟成玉。”
而谢如蔷在?沉默之中靠向?床头。
神思恍惚间,仿佛某种福至心灵的感?应,却突然想起当年,好像也是?这样的季节。钟瑾在?一窗之隔的教室外,大声?说出自己名字的典故,那样骄傲而备受宠爱、尽显倨傲的神色,他们由是?扭捏、互呛、追打,最?后在?众目睽睽下,才不得不憋着一口气低头认错。
她?那时?候在?想什?么?大概只?是?生气于钟瑾的不看眼色,让她?在?大家面前?,尤其是?钟成玉面前?出糗。她?简直想杀了?他才好!
但原来,命运总是?阴差阳错,时?隔多年,钟瑾没能活成“握瑜怀瑾”的瑾,她?没有成为“心有猛虎,轻嗅蔷薇”的蔷薇。几人中,竟唯有那时?候沉默始终的钟成玉,却真正人如其名,把自己活成了?一块油盐不进的石中玉。
“钟成玉,那是?钟瑾,你明不明白?死的是?钟瑾。”
她?面对钟瑾的尸体的时?候没哭,被顾一彤迎面扇一巴掌的时?候没哭,被父亲质问的时?候没哭。
可只?有这一刻,面对电话那头的钟成玉,她?很想控制,却无法控制,只?是?抱着肩膀,像个孩子似的声?嘶力竭哭出声?来——那种痛苦从心底的空洞里漫出来,她?只?有对着钟成玉,无论是?什?么时?候的钟成玉,十七岁还是?二十七岁,终于毫无防备地痛哭失声?。
“那是?钟瑾,你知道吗?你知道我站在?你这边,你知道我看着他死,我心里在?想什?么吗?我这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成玉,我经常做梦,我……我有时?候梦到小?时?候,我们才五六岁,我踩着钟瑾的肩膀□□,我往下看,看到他仰着脸冲我……冲我笑。”
“他那时?候还没有被惯坏的。他不是?个坏人,他就那样看着我,脸都憋红了?,跟我说,不要跌下来,他会接不住;有时?候,有时?候我也梦到十几岁的时?候,他很坏了?,他是?人人喊打的正衰仔,他很讨人厌……但是?我维护你,他咬着牙问我是?不是?非要跟他作对?我帮你回钟家,他问我是?不是?这样才会开心?他想打我的,我知道,他那天找我出去谈,差点忍不住动手,可是?我看着他,我看着他流眼泪,最?后,最?后都只?是?什?么话都不说。你知道我讨厌他对我做过?的很多事,我讨厌他对若蓝姐不好,他和他妈一起逼你出国,我知道他都有错……现在?都没变过?!他站在?我面前?,我对他也没有好脸色——可是?这是?一条命啊,成玉,你懂不懂,不是?只?有你妈妈的命是?命?钟瑾也是?,钟瑾……人死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明不明白?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我求你,你就当我求你,”她?的脸埋在?被子里,眼泪糊成一团,濡湿成凌乱的痕迹,“你告诉我,你斩钉截铁地告诉我,钟瑾的死跟你没关系,你再给?我一点信心好不好?”
“如蔷。”
而长长的沉默过?后。
她?等?待着那个回答,几乎向?上天恳求着回应。虚幻的轰鸣声?过?后,在?鼓噪的心跳中,却只?听到钟成玉低声?道:“阿满。你告诉我,什?么样才算是?……没关系?”
【阿满。】
【这是?你的小?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