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无瑕其三（1 / 2）
听到宿星阑的询问，郁寒川唇线微紧，却是不肯抬眸。
宿星阑察觉到他的身体似乎罕见地有些紧绷，立即转移话题道：“嗐，是我看错了——走，我们去里面看看。”
说完，他便反手拽着郁寒川，向对方此前所指的方向走去，心中却忍不住地疑惑起来。
被眼前惨状冲击到的白涵已经扶着树吐完一波了，见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镇子，又不好意思退缩，只好哭丧着脸带人跟上。
一路行来，惨状更甚。
这些人显然都是先被杀害，又遭焚尸的，深可见骨的伤口被大火炙烤得皮肉外翻，内里却红白交错，触目惊心。
四海十二洲已和平许久，这些世家子弟养尊处优，几乎连一场正经的架都未必打过，怎会见过这般惨烈景象？
这下不仅仅是白涵，连他身后一些年岁稍大的青年随从也都白了脸色，小声干呕起来。
宿星阑却眉头紧锁，本就深冷的瞳色似乎凝出了一层坚冰。
“白涵，”他眯起双眸，望向不远处紧凑的府宅群，回手将快要吐出胆汁的白涵带了过来，边帮他顺气边问道，“你先前说这镇上有个依附白家的世家？讲讲。”
白涵控制着自己不再去看那些焦尸，抬着眼睛一股脑道：“这家人姓石，先前还想将女儿送入白家给大公子冲喜做妾来着——不过我知道大公子没答应，别的就不清楚了！”
宿星阑点点头，旋即提着衣摆，踮脚跨过石家大宅门口堆砌的尸体，径直进了前院。
郁寒川所言不差，根据烧毁程度来看，此地应该是最先起火、且火势最大的所在。
青年环视四周，旋即缓缓偏头，转向紧随他进来的郁寒川。
正查看尸体的后者似有所感，抬眸道：“简单利落，一刀毙命。”
宿星阑点点头：“这些人里面不乏修为较高者，只是伤势无一例外，皆是一刀封喉而死，说明袭击者修为奇高——嗯？”
他说着，余光却忽然瞥见了一点翠色，倾身拨开几乎割断尸身脖颈的伤口，竟于皮肉边缘发现几枚芝麻大小的青碧晶体。
青年消瘦手指轻轻一碾，晶体便化作一阵烟雾，溃然消散。
“……是妖晶。”
郁寒川不知何时凑到了他身边，银眸瑰丽深沉：“青碧之色，该是专擅木系的狐族所留。”
宿星阑心中忽然涌起不祥的预感。
郁寒川瞧出他神色不对，唇瓣微动正欲询问，却闻不远处慢吞吞跟进石宅的白涵乍然一声惊叫。
“宿宿宿宿公子！”少年都快被吓哭了，跌坐在地上，手却打着哆嗦，隔空指着一具焦尸语无伦次道，“这这这这人、他、他是白白白……”
宿星阑直接将他打断：“是白家人？”
白涵点点头，旋即抖着手从死者衣物间拎出枚一寸见方的白玉牌，一面刻“白”，一面镶了颗明珠，正是白家信物。
宿星阑当机立断起身，沉着脸向外走去：“走，不歇息了，立即启程回明城。”
按照他目前已知的信息来看，这所谓原著的错漏之处也太多了。
首先是关于郁寒川的身份，只给出一个郁家大少爷的空名头，只字未提他兰泽君的马甲，且他那双眼睛，明显看起来便与旁人不同，适才又那样说，定是有些无人知晓的密辛。
再其次便是宋曦和出现的时间，非但比正确剧情早了一年，表现也完全不似原文所言“天资绝艳、光风霁月”之流，倒更像个要不到糖只会耍小手段的骄纵白莲。
再比如这座小镇，分明发生如此惨烈的血案，还有妖族参与，竟在剧情中未被提及只言片语，这也着实不像将主角情路坎坷事无巨细描写而出的原著风格。
故而宿星阑合理怀疑，所谓的原著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了——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找到《神示录》下卷，方能彻底掌控主动权。
“……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
郁寒川终于出声打断青年思索，旋即收回例行为他切脉的手，从袖中掏出了一副银针，缓慢道：“思虑过重，不宜养病。”
宿星阑边点头边撩起袖子，消瘦细弱的手臂暴露于微凉空气之中，冷不防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前者默不作声地塞过一副手炉，见他肌肉逐渐放松，便捏起银针，开始例行针灸：“此次醒来，是不是觉得身体僵硬，使不上力？”
宿星阑抓抓头发，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嗯”，郁寒川便睨他一眼，不咸不淡道：“这几日的药好不容易有些成色，便被你一架打了回去。”
他有些尴尬，干笑两声，却见对方眉目低垂，令人看不清神情：“七日之内，绝不可再动手，知道了吗？”
“……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宿星阑耸耸肩，“若无人挑衅，我也懒得活动——”
话音未落，便见郁寒川的捏针的动作微顿，抬眸望了过来。
宿星阑嗓音一哑，将无意识的强词夺理一口咽了回去。
不知为何，身处光线柔和的车架之内，那双银眸却格外地亮。细碎星芒被他眼底流淌的暗河带动，在漩涡中漾出一片迷人心神的绚丽华光。
见他发愣，瑰瞳深处便漾出了一丝笑意。
“星阑没看错，”郁寒川缓慢凑近，嗓音低醇，“我这双眼睛，确实能看到一些旁人看不到的东西。”
宿星阑微张着嘴，只觉双唇发干。
他想问对方先前都看到些什么，却不知何故，就是问不出口，发不出声。
郁寒川薄唇微勾，声音愈发柔和蛊惑：“星阑不会觉得，拒绝针灸后背，我就没办法了吧？”
他越靠越近，近到宿星阑几乎可以感受到对方含着清浅兰香的吐息。
身体本能地因为安全距离被人侵入紧绷起来，可他的神思却被那片光华流转的漩涡牵动着，毫无抗拒地浸没于温暖绚烂的星河之中。
郁寒川弯着眉眼伸出手，扶住青年单薄瘦削的肩膀轻柔一送——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