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潜入舵舱(1 / 2)
是夜。
此为海寇登船之第二夜,也为戍龙帮剿灭海寇三十余人的第二夜,满船已然平静下来。
风狂浪高,可船体巨大,因此保持了内部的相对平稳。
一圈人脑袋挨着脑袋正于客舱中东倒西歪地休息,仅有的几个客房也都熄灭了灯火,若是忽略了有人时而炸起又时而消失的呼噜声,倒也勉强算得上是落针可闻。
唯独裴郁离在窸窸窣窣地动作着。
他正将寇翊的外衫往自己身上套。
“你要做什么?”寇翊倚靠在床上,他现在唯一的光源只有从窗户缝里挤进来的月光。
“嘘,”裴郁离往前靠近两步,将食指抵在寇翊的嘴唇上,轻声道,“我要潜入舵舱。”
“......”寇翊于黑暗中眨了眨眼,稍微往后移了移,也放轻了声音,“可我的衣服并不合你的身,不会束手束脚吗?”
裴郁离将冰凉的指尖收回:“那也总好过一身白衣去晃人家的眼睛吧?”
“这倒也是,”寇翊点点头,“可你准备怎么进去?进去做什么?”
裴郁离若有若无地牵了丝笑容出来,答:“这寇爷就不用管了。事成,你保我入帮。事败,则是我一人之事,与你无关。”
寇翊下意识挑了挑眉毛,没再接话。
这姓裴的自打白日里休息了一会儿养足了精神,连带着说话都不那么柔柔弱弱了。自己钻在屋子里鼓捣了半天的东西,现在便说要上舵舱里去。
戍龙帮派了人于舵舱中掌舵,那八个人个个身手不凡,寇翊倒的确想知道裴郁离要做什么。
再者说,什么“与你无关”?
身上穿着他寇翊的衣裳,办得便是与他寇翊有关的事。张口便来,倒也不觉得自相矛盾。
寇翊时常觉得裴郁离这个人似乎惯常心知肚明地装傻充愣,偏生长了一副纯良相,容易将人骗过去。
他这边还在想着,那边,裴郁离已经将发髻整整齐齐地挽上去,又将腰带裹了紧紧的几圈,准备就绪了。
暗光中本就瞧不清楚,乍一眼看去,他那腰身简直就像没有似的。
杵在寇翊面前,像是杵了根会蹦跶的棍子...
寇翊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刚想问这人究竟是吃什么糟糠长大的,后者已经退了两步往门边去,也没跟他打招呼,轻轻撩开门,便从狭窄的门缝处飘...飘了出去。
木门无声无息的合上,任是寇翊这样五感敏锐的人,都觉察不出什么异动。
他坐在原处,用意味深长的表情瞟了一下那木门,而后无所谓地滑躺下去,阖上了眼睛。
夜晚行船最需要眼力,也最需要精力。
即便是桅灯、舷灯、船首灯、环照灯以及尾灯一齐亮着,掌舵也需要集中精神,因此十分耗神。
裴郁离托寇翊观察过,这一整个白日,戍龙帮的人只换过一次班。
也就是说,当下行船的此人,从傍晚便已经掌舵,到此刻为止三个时辰有余。
该换班了。
舵舱与客舱以一褊狭的通道连接,通道一侧有一四方铁门,内连宽口管道,通到甲板下层的侧舷上。
这宽口管道仅是为了联通内外空气,不过也正为裴郁离提供了方便。
他三两下将那因老旧而本就不太牢固的锁头撬开,轻轻掀开四方铁门,单薄的身躯略一蜷缩,便将自己挤了进去。
潮湿腥咸的气味霎时间涌来,不过这些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
他伸出一只手指勾住铁门边缘,另一只手已经托住铁门下方,避免其因生锈而导致摩擦出声。
动作一气呵成,心中竟还有空思索:这衣裳怕是不得要了。
管他呢,又不是他自己的。
静默的夜十分磨人,好在裴郁离耳边充斥着风浪拍打侧舷的响动,还不算一片死寂。
此时此刻,他的双眼真真像是无用的摆设,方寸之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他干脆闭上了眼睛,将呼吸放到最轻,仅用耳朵感知周围的一切。
终于,一阵脚步声由远处响起。
他能感受到有明火在向这边靠近。
来了。
裴郁离兀地睁开眼,纤细修长的手指已经扣上了并未紧关的铁门。
嗒嗒嗒——
一双小腿从他的面前移过去。
一、二、三、四、五。
他在心里默念了五声,舵舱的门很重,拉开时会发出不小的声音!
吱嘎——
那人拉开门的一瞬间,裴郁离一手推开铁门,像只脊骨极软的猫,迅速从管道中滑出,无声无息掩在通道的阴影处。
舵舱的灯光映照出来,并未笼到他的身形。
“你怎么现在才来,老子快被尿憋死了!”里头那人的抱怨声传出来。
外面这人推开大门,自行往里去,边道:“你不会抽空解决了?就那一会儿能要你命啊?”
“操,你他娘的夜里开船敢去撒尿?站着说话不腰疼!”
裴郁离伏着身体,一边听着这二人的动静,一边静悄悄贴着门缝往里钻。
舵舱前方正中央是两个巨大的圆盘转柄,靠右的一个连着掌舵座椅,座椅后面连出一片长长的低矮平台,上面固定着眼花缭乱的设备。
最重要的是,这平台连到门边,而距离地面,又有约莫三掌宽的距离。
下面杂乱无章地缠绕着许多粗细不一的线,绕在这舵舱任意一个至关重要的部件上。
但是,可以容得下一个裴郁离。
他毫不犹豫,抓住低台的边缘,一个闪身背靠地滑了进去,没发出一丝一毫的响动。
透过旁边的缝,正好能瞥见左边手柄的下方,有一容器的底盘,与操作台面固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