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小心肝(三合一)...)(2 / 2)
随着苏一灿的声音落下,篮球队的人陆续垂下视线,原本还剑拔弩张的场面时间安静下来,直到苗英音拿着一次性筷子望着远处结结巴巴地喊了声:“岑,岑教练。”所有人才转过头去,岑莳搬着一箱啤酒立在训练场的另一头,月色朦胧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喂猪迈开步子朝岑莳小跑过去,搬过他手上的啤酒,待岑莳走近后,刚才几个背地里叫嚣的人此时都躲开视线。
岑莳什么话也没说,只落了句:“都来拿点酒,今天大家放开吃喝。”
说完便到一边帮赵崎烤羊了,苏一灿依然走回那棵树边坐着,气氛在酒精的作用下慢慢又恢复如常。
赵崎割了块腿肉下来递给岑莳,岑莳接过后看了眼一个人坐在边上的苏一灿,端着羊肉腿走到她面前,往她身边一坐,把盘子给她随口问了句:“想踹我吗?”
苏一灿接过盘子莫名其妙道:“我好好踹你干嘛?”
“据说这个方法可以让你消气。”
苏一灿嗤笑了一声:“好啊,过来给我踹。”
岑莳挪到她面前,跟她面对面坐着,一只腿伸着,一只腿曲着,手肘搭在膝盖上,眼里是笑意:“要踹哪?”
“头。”
岑莳当真将头低了下来,那顺毛的模样让苏一灿不禁笑了起来,她突然发现这弟弟总有本事惹她气得跳脚却又对他发不出脾气来。
岑莳低着头将脑袋给她处置,却突然看见面前送来一片肉,他掀起眼皮,苏一灿依然气鼓鼓的样子,但手上却给他喂来羊腿肉。
岑莳笑着咬了过来,又坐回她身边,苏一灿盯着他的脚看了眼问道:“你腿怎么了?看你下午好像不对劲。”
岑莳眼神略微低垂,回了句:“没什么。”
“说实话。”
“小伤。”
苏一灿蹙起眉:“昨晚弄的?”
岑莳抿着唇没出声,眼睛里沉一抹黯淡的光,苏一灿忧心忡忡地说:“有伤还带着他们胡闹?”
岑莳只是淡淡地说:“得让他们学会戒骄戒躁。”
有再多的责备都卡在喉咙里,让苏一灿说不出一个字来,转而说道:“他们刚才那话别往心里去。”
岑莳的情绪并没有什么起伏:“搞运动的有点不服输的劲是好事,我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脾气比他们还差。”
苏一灿无语地瞥了他一眼,他现在距离他们那个岁数也没过去几年,说起话来倒是老气横秋的。
她不禁问道:“你以前学过篮球吗?”
岑莳嘴角蔓起很轻的笑意:“没有特别学过。”
见苏一灿明显不信,转头告诉她:“但是打过几年野球。”
苏一灿就搞不明白了,一个只打过野球的小子凭什么让余副校长这么重视?
她继而又问道:“买羊多少钱?”
“1500。”
“靠,你也不和我商量一下,这个钱学校是不会报的。”
“我知道。”岑莳并没有意外。
苏一灿问了句:“你不是说你没有钱了吗?”
不远处的火光照得他的轮廓光影感十足。
苏一灿盯着他瞧了瞧,将视线往下移去,停留在他空荡荡的手腕上,突然察觉到什么,攥住他的手腕就质问道:“你的手表呢?”
岑莳将手腕抽了回来,苏一灿难以置信地问:“你拿手表换羊了?你疯了吗?你那块手表值多少钱?你就这么给人了?”
岑莳侧眸望着她,收敛了表情:“总不能让你们跟着我清汤寡水的。”
苏一灿呆愣地看着他,开始怀疑起这年轻人来中国到底图得是什么?
千金散尽来打工?
……
到底是一帮青春期的男孩子,没有什么很深的城府,本来还憋着股气,不愿低头,有的是下午见识到教练的洞察力,心服口服,有的是听说教练为了给大家改善伙食觉都没睡连夜出山,良心发现,于是开始陆续过来敬岑莳酒。
就连下午被岑莳差点虐哭的苗英音都凑了过来,问岑莳:“教练,你说我们队这实力能在区里拿个名次吗?上次北中的人来看我们训练,骂我们是小学生。”
岑莳“哦?”了一声:“北中很厉害吗?”
喂猪告诉他:“厉害,他们的篮球队好多年前还进过市四强,几乎每年都是他们代表我们区出去打比赛。”
虽然龅牙明经常在队里骂骂咧咧的,看这个不爽,对那个不服,但听到他们在谈论北中,倒是难得和大家意见统一,站在后面插了一句:“我早他丫的看北中那帮孙子不爽了,我有兄弟在他们学校,知道他们私下怎么说我们队吗?”
大家转过视线,龅牙明一脸戾气地“呸”了一声:“说我们应该去打残疾赛。”
“……”倒也有几分道理可言。
众人先是沉默了两秒,而后发出一阵啤酒罐被捏扁踩烂的声音,若不是还在大山里的训练场,这帮小子都有种立马杀去北中干架的气势了。
岑莳一口气将啤酒喝干,笑了下,看向众人:“那就让他们知道谁是爸爸。”
他话说得异常平静,却好像在队伍中丢了一根火苗,随着夏日的夜风,这根小小的火苗噌得在队里燃烧起来,在这个特殊的夜晚,这帮年轻小伙子心底的野心第一次被人撩拨了起来。
那晚,所有人都喝大了,一群平时在学校不受学生老师待见的学渣,好像突然找到了人生的突破口,居然开始主动和岑莳勾肩搭背聊起了篮球队的发展,众人七嘴八舌,个个越说越亢奋,岑莳笑着坐在他们中间安静地听着。
今夜岑莳没有催大家早点休息,放任他们喝到半夜,最后一部分队员喝大了,搀扶着回了宿舍,岑莳喊了两三个人留一下,跟他们说几句话。
几人坐在篮球架边,身边是几个空啤酒罐,苏一灿在另一头收拾残局,她穿着贴身T恤和短裤运动鞋,几天下来跟着他们训练,她也黑了一圈,却显得肤色更加健康惹火,长发绑在脑后轻巧地挂着,岑莳不时侧眸盯她瞧上一眼。
待苏一灿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几人停止了交谈,她弯下腰打算把那几个空啤酒罐捡起来,却在刚伸出手时手腕突然被岑莳捉住,往前一拉,苏一灿的身体也随之向前倾了下,惊道:“你干嘛?”
岑莳盯着她的指甲瞧了瞧,又松开了,说道:“没什么,你指甲上有纹路。”
苏一灿收回手看了眼问道:“有纹路怎么了?”
岑莳抬眸睨着她,嘴角泛着不明的弧度:“小心肝。”
苏一灿用力搓了搓指甲伸给他看:“是刚才碰的炭灰不是纹路,我肝好得很。”
说完捡起地上的空啤酒瓶扔进垃圾袋里便转身去洗手了。
苏一灿刚走,赵崎憋了半天的笑意终于忍不住了:“苏老师是真听不出来你在喊她小心肝啊?”
几人大笑了起来,已经走远的苏一灿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岑莳眼里隐着笑回望着她。
……
由于前一天岑莳允许大家放飞自我,所以第二天的集合时间也相应放宽了点,让大家九点到训练场集合。
经过前一晚剖心掏肺豪言壮语过后,篮球队的人一改往日的精神面貌,个个都有种准备干一番大事业的劲头。
却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待所有人到齐后,岑莳看向众人宣布:“今天开始,有一部分人会提早结束篮球队的训练,这部分队员的训练费用也会在回去后相应退给你们,下面报到名字的可以去宿舍收拾行李,半个小时后大巴会在训练营外面等大家。”
瞬时间,篮球队炸开了锅,所有人面面相觑,彼时,岑莳已经报出了第一个名字:“秦佑豪。”
被喊到的小伙子愣愣地出列望向赵崎,赵崎昨晚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有些为难地对他点了点头。
训练场忽然空前得安静,一股压抑的沉闷从天而降,和刚参加训练时的心情不同,此时所有人心中都有种隐隐地不安,甚至有种不甘心就这么被淘汰的紧张感,没有人再说话,眼神紧紧盯着岑莳。
岑莳看了眼大家,报出了第二个名字:“何子明。”
龅牙明有些意外地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左右,直到最后一个名字报完,龅牙明指着苗英音就嚷道:“他都能留下来,我为什么要走?”
岑莳从记录板上撕下一张纸递给他,这是岑莳昨夜让赵崎他们根据他的记录抄写的一份中文记录单。
龅牙明走去接过一看,那张纸上记录着他这段时间训练以来的所有数据,速度、耐力、运球、纵跳、转向跳、站蹲撑立、侧向交叉步等等,每一项数据和在队里的排名一清二楚,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什么话也没说调头往宿舍走去。
其他人也陆续从岑莳手中接过了测评单,垂头丧气地回去收拾东西。
苏一灿压根没想到昨天晚上那顿烤肉是岑莳准备的散伙饭,喝啤酒时还和颜悦色地和队里的小伙子们打成一片,今早居然直接开掉了一大半,原本11个人的队伍,瞬间就剩下6个人。
等队伍休整的时候,苏一灿走到岑莳身边说了句:“开掉这么多?5个人打比赛,1个人替补?”
岑莳看了她一眼,撇了下嘴:“就是考虑到要有替补队员,才没有全都开除。”
“……”打个寂寞?
剩下来这批人的训练强度一下子就提升上来,如果前面几天岑莳还算手下留情,后面几天才真正进入到魔鬼式的训练。
可就在训练结束的前一天晚上还是发生了意外,有两个小子为了凉快背着所有人跑去宿舍后面那片湖里游泳,苏一灿站在宿舍二楼梳头,隐约听见湖那头有人大喊了一声,她扔掉梳子就朝湖边奔去。
等她跑到湖边的时候,队里的徐清已经没了力气,整个人都开始往下沉,而另一个庄泽凯水性也不算好,用力托着他大喊“救命”。
苏一灿冲到湖边一个扎猛子潜入湖底,快速朝着徐清游去,水底光线并不好,她游到徐清身边时,才发现他还在奋力抽离左腿,她再次向下沉去,摸索到徐清的左脚被一截塑料绳缠住了,她的身体不停向下潜,凑近那截绳子,发现在徐清的奋力挣扎下已经彻底成了死结,扯断是不可能的了。
她双手抓住徐清的脚,拍了拍他的脚背示意他放松,然后试图将绳子从他脚后跟套下来。
时间已经过去三分多钟了,湖面上的庄泽凯只看见苏老师跳入湖中后一直没有浮上来,吓得嗓子都叫破了音,突然身边的徐清身子往上一浮,庄泽凯赶忙拖着徐清就往岸边游,发现徐清居然能动了。
而湖底的苏一灿在将塑料绳从徐清脚踝取下的刹那,她的目光一转,四面八方的湖水仿若突然变成了可怕的墨黑色不断朝她涌来,她的身体在瞬间僵硬得无法动弹,呼吸一松,大量的湖水灌入她的鼻息,月光照在湖面上,她的身体不断下沉,眼睛直直地看着湖面上那白色的浮影,像一具惨白的尸体笼罩着她,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灿灿,来吧,来陪我吧。”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怎么能丢下我呢?”
“来找我吧,这样就不会再有人责怪你了…”
她好像看见了尤靖浮在水面上召唤着她,她还是十年前的样子,穿着那套白红相间的泳服,眉眼里尽是笑意,苏一灿朝她伸出手,头顶的阴影越来越大,忽然一只强劲有力的大手穿过湖面牢牢攥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