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静音公主(2 / 2)
今年蜀帝过大寿,礼部工部卯足了劲,搬来的是全南蜀最好的烟花,可卫莘看着,与从前也没甚差别。
烟花每年都一样的红,像她卫家满门的血。
“外头风大,先去殿里坐会儿,等会儿陪本宫一块儿看场好戏。”
姬谆满脸笑意地将人拢进怀里。
卫莘回过神,没有与他攀谈的欲/望,乖顺地罩着披风窝在男人怀里,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儿,看烟花且顺带看了场戏的众人回到店里,听他们窸窸窣窣的谈话,卫莘才知道,姬谆说的好戏到底是什么。
南蜀静音公主——赵荨,也是个可怜人。
“父皇,儿臣与李焯严打小定下了的婚约,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算计勤王!父皇,求父皇为
女儿做主啊!”
赵荨不知疼地一遍遍以头撞地,从观景台哭到中殿,她的声音像砂石磨过般粗粝。
身边站的是南蜀太师府嫡长子李焯严,所谓的青梅竹马,眼睁睁看着她像块破铜烂铁般被粗鲁嬷嬷拽着往前拖。
皇帝跟没看到她似的,问一旁的太监,
“西魏勤王到哪儿了?”
“回皇上,勤王着人来说,他得先将身上的脏东西洗干净了再来。”太监回道。
“放肆!”皇帝砸桌,气得胡子都在发抖,狠声道,
“再让人去催,催到他出门为止。”
而后摆出一副慈父面孔上前扶起瘫软的三女儿,
“静音啊,你放心,此事父皇定会彻查清楚,”
皇帝故作为难,
“但事情闹得太大了,若只有宫里奴才看见,父皇下令将他们全都杖杀了就是,可今晚别说朝廷重臣在,魏越韩三国皆在,你让父皇如何将此事按下啊……”
赵荨慢慢听着,眼里的光一寸寸消失,
“所以,父皇是要我嫁去魏国吗,可勤王已有王妃,父皇……父皇…….”
她双目仓皇地抓着皇帝的衣摆,
“儿臣的婚约是母妃生前定下的,母妃!父皇难道不记得母妃了吗!母妃最放不下荨儿了!”
赵荨生母陈贵妃,生前是蜀帝最宠爱的女人,但再宠爱又怎样,还不是尘归尘土归土,蜀帝的女人一个接一个,一个死了的女人,哪可能动摇他的心半分。
赵荨在蜀帝心里的地位随着陈贵妃的死一落千丈,到现在只有当棋子的命,棋子有用时,皇帝就得在她面前表现出对陈贵妃生硬的思念。
用袖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他暗中朝李焯严使了眼色。
“公主,”
李焯严蹲下身,用帕子拭去她眼角新泪,
“公主乃尊贵之身,亦是皇上的心头肉,如今受了委屈,皇上何尝好受。”
“那你呢?你会和我一样痛苦吗?”赵荨拿开他的手。
“当然。”
李焯严不顾皇帝在场,伸手抱住她,语气温柔。
赵荨永远不会想到,她朝暮了近十年的婚姻,是被这个男人亲手断送掉的。
让她去魏国联姻,是李焯严进的言,也是李焯严亲手将催情用的香囊挂在了她的腰间。
“皇上,勤王到了。”
太监尖细的嗓音一出,李焯严瞬间推开她,赵荨苦笑着勾了勾嘴角。
李氏焯严,茂岩风华,磐石郎心。
他最爱的,是前程。
卫莘听了各路说法,最终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也不知蜀帝打算如何处理这皇家秘辛。
反正等四人出来时,赵荨已经站在了周陵身后。
老太监抖了抖手上的圣旨,嗓子尖地让人耳朵发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我朝三公主姿容昳丽……特赐婚魏国勤王,钦此。”
赵荨看着老太监交到自己手里的明黄圣旨,上边的墨渍干得怕是沾着水擦,都不一定能在指腹留下点墨色。
她抬头看了看喜笑颜开的蜀帝,她母妃嘴里的好父皇。
有些事情,她大抵明白了。
底下一片吾皇万岁,可凡在场有耳朵的都能听出圣旨中的纰漏。
没有明确三公主嫁给勤王是什么位分,更没有指明完婚的良辰吉日。
赵荨要是拿着这份旨意嫁去魏国,只能任人磋磨。
不是联姻,而是送女。
所有人都关注着圣旨时,姬谆却对皇帝用“举世无双”来形容赵荨不太满意。
他抬头瞥了眼被人扶着的赵荨。
一般罢了,哪儿有他的阿菩来得昳丽。
戏看完了,姬谆搂着卫莘往殿外走。
等身后灯火越来越昏暗直到不见,偏头在她耳根处吹起暖气,
“要本宫说,举世无双,阿菩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