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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分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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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中,陶渺吃了没多少就有?些饱了,毕竟从前饿肚子的日子多,胃小了,自然装不?下太多的东西。她眼巴巴地望着桌上残存的一桌食物,只能叹息。

对?面传来一声低笑,陶渺抬眸见韩奕言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抹嘴,心?想着自己方?才的吃相一定?十分难看。

“云峥,你怎么会在这儿?”陶渺指了指身上的衣服,“还有?这衣服,是你给我准备的?”

“喜欢吗?”韩奕言举着茶盏,淡淡地问?道。

陶渺重重点了点头,可再?细看韩奕言这身装束时,心?却微微沉了沉。

她蓦然明白为何?她会在韩奕言身上察觉出几分陌生,不?仅是他?的打扮变了,就连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股清高?自持,目下无尘。

和她初见他?时一样。

从救了他?的那一夜她就知道,韩奕言定?是出身不?凡,许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自小锦衣玉食,吃着不?尽,与连温饱都奢侈的她云泥之别。

他?的伤早就已经好了,也早已联络到了他?的家?人。孙云那事儿大抵是他?吩咐别人做的,毕竟那夜他?一直和她坐在一起?,并没有?机会动手。

陶渺望着满桌的菜,突然没了胃口。

他?给她准备了新衣,带她来酒楼吃好菜,定?是在与她诀别吧。

他?要走了!

陶渺神色黯然,明知答案,却仍忍不?住问?道:“云峥,你还和我回去吗?”

韩奕言捏着杯盏的手微微一僵,他?抬眸,直视着她,只道:“你可还有?想要的?”

陶渺垂下眼睑,将思绪掩在如蝶翼般的长睫下,她本想摇头,可想到或许是最后一次,抬头笑道:“要不?,你陪我去买些东西吧。”

这次到镇上来,她本就是想买些年货的,不?仅是为了给自己买,还想给周先生,张寡妇和邻居的刘大娘带一些,他?们对?她好,她总得?思报答。

离开酒楼,两人去了东街,陶渺买了两斤猪肉和一些鸡蛋,还忍痛花了半钱银子买了包蜜饯。卖菜的小哥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瞧,还笑呵呵地送了两根萝卜,若不?是韩奕言在她身后站着,只怕还想扯着她多聊上几句。

待东西都购置齐全,已是暮色西沉,陶渺拎着东西慢悠悠地走到了城门口,强扯出一丝笑,回身对?韩奕言道:“天晚了,我要回去了。”

韩奕言只轻轻点了点头。

陶渺忍住鼻尖翻涌上来的酸涩,落寞地走向牛车,却倏然被叫住了。

“陶渺。”

她期许地回头,以为他?要说什么,却只见韩奕言看向一旁,等候已久的沈钧忙会意将马车赶过来。

他?翻身下车接过陶渺手上的东西,放进了车厢,恭敬道:“陶姑娘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陶渺犹豫了半晌,点了点头,只是看着高?大的车身,一时有?些茫然。

“我扶你上去。”

沈钧还未伸出手,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快一步挡在面前,他?错愕地看着向来淡漠的韩奕言大掌箍住陶渺的腰,一把将她抱到了车上。

陶渺愣了愣,手还下意识地搭在韩奕言的双臂上,直到听到他?的一句“进去吧”,才默默钻进了车里

片刻,她掀开门帘往外望,两人四目相对?,却是相顾无言。陶渺只觉心?底像是压着一块大石,说不?出的滞闷难受。阿娘曾说过,离别的时候不?要哭,要说些祝福的话?,可千言万语凝在心?口,临到嘴边却又化为乌有?。

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许久,她只能干巴巴地吐出一句:“我走了......”

韩奕言依旧是那副清冷疏离的样子,他?负手站在那里,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好。”

陶渺牵唇笑了笑,垂眸,失望地放下门帘。也对?,于他?而言她什么都不?是。

“主子,我定?将陶姑娘平安送回去。”

车厢外,只听沈钧道了一声,马车缓缓而动。陶渺像是鼓起?巨大的勇气,又倏然掀了车帘,向外喊道:“云峥,其实这段日子,我还挺开心?的……谢谢你。”

她不?敢去看韩奕言的表情,匆匆坐了回去,眼眶酸得?难受,直将眼泪挤了出来。陶渺忙抬袖去擦,可看见身上这件好料的新衣,一时又有?些舍不?得?,只得?凭空用手去抹,手心?湿了一片。

她和韩奕言本就是萍水相逢,当初她是为了完成任务才救了他?,也一直盼着他?早些伤好后离开。既是如此,又有?什么好难过的,她还有?她要做的事,他?定?也有?等着他?的家?人。

他?们羁绊到此,也该断了......

可一想到他?们也许此生都不?复相见,陶渺便觉得?心?一抽一抽地疼。她将头埋在膝间,刚想缓一缓,马车一个急停,她身子不?稳,不?自觉向前倒去,正?想抓住什么,忽得?出现一只手托住了她的纤瘦的肩膀。

陶渺抬头,诧异地看着眼前人。

“你......”

韩奕言看见她脸上的泪珠,不?动声色地撇开眼,“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东西落在那里。”

陶渺忙坐直了身子,偷偷抹了抹双颊,她没问?他?到底落了什么,只淡淡“哦”了一声,唇间泛起?似有?若无的笑意。

马车赶到小别村时,天已全然暗了下来,家?家?户户灯火通明,都在闭门过年,路上空无一人。为了不?引人注意,马车在村口停下,两人从小道一路回了陶渺家?。

从进门起?,陶渺就一直在看韩奕言,见他?在桌前坐下,似乎并没有?要找东西的意思,她也不?问?,只迟疑道:“你要留下来吃饭吗?”

韩奕言沉默了片刻,就在陶渺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他?却突然道:“今日吃什么?”

“可以用白菜炖猪肉吃,我从前见我阿娘做过,只是比不?起?酒楼的,你别嫌弃就成。”

“好。”韩奕言点点头。

陶渺心?下一喜,转身就去收拾猪肉,可看着炕台上摆放的东西,她想起?什么,往内屋喊了一声,“我出去一趟。”

她把鸡蛋和猪肉装在篮子里,先去了周先生家?。门虚掩着,她敲了敲等了半晌却没人过来,索性推门进去。正?屋亮着灯,却没听见里头动静,倒是灶房里传出了阵阵饭菜香。

许是周先生在里头做饭,周先生虽是读书人,却没有?君子远庖厨的规矩。

陶渺走上回廊,正?欲往灶房里去,转角处却突然冲出了个人,与她撞了个满怀,那人手上的书“啪”地落了地。

她忙弯腰将书捡起?来。

周司煜伸手夺过去,瞥见书脚脏了一块,正?欲发作,一抬眸,却是怔忪在那里。他?上下打量着陶渺,微微蹙眉,表情中满是不?可思议。

陶渺今日已然见了太多这样的反应,不?足为奇了,只问?道:“周先生呢?”

周先生听见动静,从灶房出来,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是陶渺。

他?惊奇道:“渺儿,你这身衣裳......”

“这是……用我阿娘之前留下来的钱买的。”陶渺随意扯了个谎,毕竟不?好将韩奕言的事儿说出来。

她这个谎撒得?蹩脚,因她这身衣裳,一看便知价钱不?菲,就算孙玖娘真留了钱下来,以周先生对?陶渺的了解,她定?也不?会这么糟蹋。

虽有?疑惑,周先生到底没有?多问?什么,反欣慰道,“真好看!我们渺儿也长成大姑娘了。”

陶渺赧赧一笑,从篮里取了猪肉和鸡蛋递过去,“给,周先生,这是我今日去镇上买的。”

看着那一大块肉,周先生诧异了片刻,他?没接,反推了回去,“不?必了,我这儿有?过年的饭菜,肉不?便宜,你自己留着吃。”

“我那儿还有?呢,我买多了,一人也吃不?完。”陶渺硬塞给了他?,“先生您一直极照顾我,不?过一些肉而已,您若是不?收,年后我也不?好意思再?来您这儿干活了。”

“这……好吧。”周先生这才勉强收下,他?接过东西,又道,“你若是不?嫌弃,今日便留下,与我和煜儿一同吃个年夜饭,也热闹些,可好?”

周司煜闻言,神色微动,却见陶渺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不?了,我已做了晚饭,多谢周先生好意。”

她道了别,离开的脚步有?些匆忙,周司煜立在原地,双眼一眨不?眨,视线始终盯着她的背影不?放。

周先生看他?如此,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煜儿,同我到书房来,我有?事要同你商量。”

周司煜回过神,点点头,又依依不?舍地往陶渺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拖着步子同周先生去了书房。

甫一坐定?,周先生便问?道:“你觉得?渺儿这孩子怎么样?”

方?才在廊下见到的那张娇俏的脸在脑中一闪而过,周司煜面上发窘,掩唇低咳了一声,“父亲问?这个作甚么?”

周先生犹豫片刻,才道:“我若让你娶了她,你可愿意?”

周司煜闻言一愣。

“渺儿的娘生前将她托付于我,希望我多加照拂。可她到底与我没有?亲缘,我管不?了许多。”周先生解释道,“可她那舅母刻薄,听说前两日还闯进她的屋里,妄图诬陷她做了不?齿之事。我左思右想,觉得?只有?这个法子最为稳妥,但还需问?问?你的意见。”

毕竟周司煜进京赶考在即,若是金榜题名,自有?无数高?官显贵愿将家?中女眷下嫁于他?。周先生生怕他?现在不?情不?愿娶了陶渺,日后会感到后悔,既不?能好好待她,倒不?如不?娶。

周司煜沉默不?言。

不?论是才学还是教养,陶渺都不?是周司煜想要觅的良人,可不?知为何?,此时他?脑中全是陶渺的脸,竟一时说不?出否决的话?来,“父亲且让我好好想想吧。”

那厢,陶渺从周先生家?出来,转而又往张寡妇和刘大娘家?送了些肉和蛋,她回家?的脚步匆忙,一进门就先掀帘瞧了内屋,见韩奕言还坐着,这才放下心?来。

她煮了白菜猪肉,又炒了碗萝卜,端上了桌,便算作年夜饭了。虽与中午酒楼那顿比不?得?,但确实是陶渺这些年来吃过最好的了,毕竟有?一道大肉菜。

饭前,陶渺另夹了两块肉在碗里摆在炕桌上,又拿了只空碗,盛了半碗水,对?着空气喃喃道:“阿娘,今儿过年,你多吃一些。”

做完这些,陶渺才招呼韩奕言吃饭。两人一直都是安安静静地用食,这次也不?例外。

外头噼里啪啦的声响不?断传来,还伴随着孩子的嬉笑声,不?知是村里哪户人家?开始放起?了爆竹,虽是喧嚣,可也让原本安静的小别村增添了几分年味。

过年这种日子,总是得?跟家?人过的,陶渺看向韩奕言,竟平白生出几分愧疚,忍不?住问?道:“你今日是不?是原本打算回家?过年的?”

家??

韩奕言微微抬眉,似乎感觉这个词很陌生,自他?父亲病逝,姑母自缢,无论何?处,都已不?成一个家?的样子,“不?回去,我双亲皆已过世了。”

陶渺诧异了一瞬,片刻,又迟疑道:“那……你没有?兄弟姊妹吗?”

“我是家?中独子。”韩奕言说罢,蓦地想起?一人,“不?过,倒是有?一个表弟。”

表弟?

陶渺也有?一个表弟,就是孙舟,她记得?孙玖娘没生病的时候,孙舟还是十分可爱懂事的,常会拿些果子到他?们这屋玩,可惜后来教孙张氏给养坏了。

“你与你表弟关系好吗?”陶渺好奇道。

韩奕言沉默片刻,竟是被问?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

若说好,顾勉幼时怠于学业,懒散好玩,还捉弄太傅,没少受他?训斥,避他?如豺狼虎豹,可若说不?好,这几年,顾勉虽身处皇陵,两人仍私下通信频繁,筹算谋划,不?可不?谓关系紧密。

“尚可吧。”韩奕言看向陶渺,似笑非笑,“他?是个棋痴,或许日后你有?机会认识他?。”

应该是没有?机会吧。

陶渺权当韩奕言随口一说,并没放在心?上。毕竟,他?们以后应该很难再?见了,她又怎么可能去认识他?的表弟呢。

吃完年夜饭,陶渺将屋内的几支蜡烛都点了起?来,孙玖娘曾告诉过她,除夕夜屋内遍燃灯烛,守到次日不?熄,预示着来年家?中财富充实。

她年年都点,虽然从未实现过。

点完蜡烛,她又烧热了炕火,裹着棉被坐在上头,往年,她也是这样和孙玖娘一起?守岁的,唠着嗑一直熬到天亮。只是今年,孙玖娘不?在了,换成了另外一人。

韩奕言正?背对?着她坐在桌前下棋,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催得?陶渺的眼皮渐渐沉重起?来。

“若困了,便睡吧。”韩奕言分明没有?向后看,却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困倦。

陶渺摇摇头,坚定?道:“我要守岁。”

而且这说不?定?是他?们相处的最后一夜了。

为了不?让自己睡过去,她撑着与韩奕言说话?,反正?两人都快分别了,她索性将自己最好奇的事问?出了口。

“云峥,你当初为何?会受那么重的伤?”

韩奕言捏着棋子的手一顿,他?沉吟片刻,才道:“我家?世代从商,在地方?有?些成就,碍了旁人的财路,这才遭了追杀。”

原来是这样啊,陶渺恍然大悟般点点头,这其中缘由倒是比她想象的简单一些。

陶渺撑了一会儿,困得?发晕,感觉整个屋子都开始旋转起?来,再?加上今日走了不?少路,身子疲累,她终究抵不?住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困意。

罢了,要不?先睡一会儿吧。

陶渺翻身躺下来,刚沾了平坦暖和的炕面,就去见了周公。

感受到身后逐渐绵长均匀的呼吸,韩奕言放下手中棋子,起?身在炕边坐下,替陶渺掖好被角后,凝视着她平静的睡颜。

窗框上忽得?发出“啪”地一声轻响,像是在提醒什么,韩奕言不?为所动,不?久,又是同样的两声。

一炷香后,屋门被悄悄推开,元清带着几分急色进来,对?韩奕言道:“主子,马已备好,该走了。”

韩奕言斜眸看去,周身气息凌冽如刀,元清顿觉脊背发寒,他?知自己擅作主张,犯了主子的大忌。

然韩奕言终究未说什么,他?起?身行至桌前,思索了片刻,提笔写下几行字。

将纸压在棋盘下后,他?回首深深看了陶渺一眼,心?中暗暗下了决定?。

待京城事了,他?便派人将她接过去,虽不?知先前她为何?拒绝跟他?回京,但他?离开的这段时日,她吃些苦头,知道他?的好,或许自己就会想通。

等她去了京城,他?就将她视作侯府的姑娘养着,多个义妹,应也不?错。

韩奕言缓缓收回视线,知不?可再?逗留,他?本该在几个时辰前就动身,但却因陶渺的一句话?拖到了现在,还是趁她熟睡的时候离开得?好。

跨出门时,他?突然对?门外等候的元凌道:“将你身上的银两悉数留下。”

“是。”元凌愣了愣,应声返回屋中,她解下腰间荷包正?欲搁在桌上,忽然瞥见了压在棋盘底下的纸条。想起?韩奕言这些日子以来的反常,元凌不?由得?看向熟睡中的陶渺,眸色深沉,思绪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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