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番外（3）归宿和孩子（1 / 2）
宫里?来人传了消息,说是?东宫太子请顾铮入宫?趟。
顾铮和东宫太子李晗交情不匪，此刻?听，以为有?什么大事?，遂同顾将军说了?声,急急忙忙入宫去了。
离得老远就瞧见?道?颀长的身影,穿着绀青色锦袍,束手站在东宫殿前?的几株红花树下,气质淡然出尘。微微抿着唇角，眼尾的余光似乎在望着远处的红墙碧瓦。
顾铮缓步行了过去，见微风吹起了李晗的衣袍，如火如荼的红花落在他的肩头,说不出来的好看。
“你可算过来了,来来来,我找你有?正事?！”李晗走上前?去，?把攥住顾铮的手,边走边道?：“前?头南楚派了使臣过来，?群迂腐不堪的老头子，父皇的意思是?,让我负责接待，你知道?的,我?向不喜欢处理?这种事?情，回头若是?推了几个美人，我要如何拒绝？”
顾铮道?：“既是?皇上吩咐你去接待，我去了，似乎并不合适。”
李晗摆了摆手，笑意吟吟道?：“有?甚不合适的？你且随我同行，待摆平了那些使臣,回头我定记你?功，你想?要什么，我都寻来送你！”
二人去时?，南楚的使臣早便到了，彼时?顾铮并不是?什么晋王殿下，在内，乃当今太子侍读，在外，则是?顾将军膝下独子。
于情于理?，不该逾越分?寸，但?李晗?向不在意这个，径直将人拉入席位坐下，?番寒暄之后，便是?歌舞。
顾铮知李晗找他过来，原因有?二，?是?让他威慑南楚众人，二便是?让他挡酒。
李晗酒量奇差无比，?杯及倒，往往?杯下肚，从外面看没什么，甚至还能面不改色地谈天说地。可实际上早就醉得?塌糊涂，连自己?说什么都不知道?。
酒过三巡，南楚的大皇子便笑道?：“早在南楚，我便听闻东宫太子的大名，只是?不知，您身边这位公子是?何许人也，看着待是?面生。”
李晗微微?笑，瞥了?眼顾铮，才道?：“既是?我带过来的，自然是?东宫的人。”
“原来如此，这次我们过来，?来是?为了缔结两国之好，二来则是?我家幼弟，从小就敬佩太子殿下，此次过来，我便将他也带来了。”说着，对着旁边的侍卫吩咐?声。不消片刻，便从外带进来?位少年。
这少年生得柔弱，看年龄不过十多?岁，可模样却生得不错，李晗原先?还以为南楚怎么说也要塞几个美人过来，此刻见只是??位俊美少年，便暗暗松了口气，笑道?：“哦？竟有?这样的事?情。”
大皇子笑了笑，抬了抬下巴道?：“萧情，见到太子殿下还不快些见礼？”
萧情连忙拱手行了?礼，顾铮见他如此，立马便知他在南楚定然极不受宠，十有?八|九是?送来当个质子，?时?间便没了兴致。
待宴散了，李晗要赶回东宫处理?公务，约他下回去东宫喝酒，顾铮??应了，正待要出宫去，离得老远就听见斥责声。
他眉头?皱，初时?只当是?斥责宫人，离得近了，才瞧见又是?南楚众人。
“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父王这次让我带你过来，是?让你游山玩水的？南楚兵弱，大魏兵盛，这次你便不要回去了，就安心留在大魏！若是?你听话，三年五载，皇兄便接你回去，你若是?不听话，先?想?想?你那不中用的妹妹！”
萧情求道?：“皇兄，我不能留在大魏，留在这里?，我?定会死的！我妹妹最是?胆小，她离不开我，求你带我回去，求你了！”他竟然当众跪下。
“放开！若你不肯留下，那我只好将萧弦弄来，届时?若是?误了父王的大事?，你们兄妹二人都得死！”南楚大皇子捏着萧情的下巴，阴狠狠道?：“萧情，别怪大哥心狠，大哥也没有?办法。你就祈祷大魏的太子是?个和善人，你跟在他的身边，?定要小心翼翼，否则他若是?杀你，简直像是?捏死?只蚂蚁！”
顾铮听得眉头直皱，待见众人走远了，萧情还跪在地上不动。他从不爱多?管闲事?，更何况此人只是??名质子。于是?便绕道?离去。
李晗将萧情安置在?处偏殿，便再也没问过他的死活。
萧情来大魏后几次三番要逃走，皆被?阻拦。彼时?阖宫上下都轻贱于他，李晗终日忙于公务，更加没空去管，旁人便觉得萧情好欺负，久而久之，就连宫女太监都敢随意欺|凌他。
有??次顾铮同父帅入宫，恰巧遇见了萧情。
彼时?，他很凄惨，被??群侍卫按在墙角拳打脚踢。他模样俊美，体态轻盈，竟比女子还要美上三分?。
遂有?人对他起了邪-念，顾铮去时?，那群人的裤子还未来得及穿上。
顾铮当即面色?沉，抽出配剑，不顾他们的求饶，将众人?剑封喉，之后才脱了衣裳，盖在了萧情的身上。
“小将军，求你放我回南楚，行么？”萧情膝行过去，抱着顾铮的腿，央求道?：“只要你放我回去，我定然会报答你的，求求你了。我还有??妹妹，她需要我，她离不开我，我必须活着回到南楚！”
顾铮道?：“你是?南楚送来的质子，而我是?大魏的臣子，我岂能放你走？”
“那你叫什么名字？”
顾铮道?：“我姓顾，单字?个铮，铮铮铁骨的铮。”
“好，我记住你了，若有?朝?日，我还能活着回到南楚，定不会忘了你。”
那时?，顾铮只当萧情随口?说，并未放在心上，更加不知日后同他之间的纠缠。
从那以后，萧情似乎开窍了，也不提回南楚的事?情，每次都扯了顾铮的虎皮，旁人再来欺辱，便去寻顾铮。
他渐渐摸清楚顾铮每日什么时?辰，在什么地方。有?时?候就刻意过去等着。久而久之，就连李晗也注意到了，甚至有??次还笑着同顾铮道?：“那少年好像挺喜欢你的，他来了这么久，宫人?直说他性格古怪，不是?把饭菜打翻了，就是?要寻死，旁人拦都拦不住。”
顾铮淡淡?笑，余光瞥见萧情躲在柱子后面偷看，?见他转头，立马又缩了回去，闻言，便道?：“底下人手脚多?是?不干净的，太子若是?有?空，便吩咐下去，换?批宫人过去伺候，宫里?守卫森严，他就是?有?三头六臂也逃不出去。实在不必派那么多?御林军过去看守。”
李晗点头应了，拉顾铮去东宫喝酒。太子妃是?个很和善温婉的女子，点茶的手艺无人能比。近日太医诊脉。说是?有?喜了。
这可是?李晗第?个孩子，他比谁都欣喜，?直拉着顾铮要给孩子起名字，起来起去，总是?觉得不好。
旁人都说太子妃肚子圆，生出来的?定是?个女儿，李晗很高?兴，笑道?：“沉默是?金，我喜欢文静婉约的女孩，太子妃又喜欢沉香，那不如小字就叫沉儿，你觉得怎么样？”
顾铮自然没有?异议，他单字为铮，另有??个表字，名为亦臣，并非弱冠时?顾将军所起，而是?出生时?便托了得道?的术士算过。
沉字通臣，这音也太像了，太子妃觉得不好，直摇头道?：“哪有?你这么起名字的？既是?取意沉香，何不叫香儿，也比沉儿好听。”
李晗却笑道?：“我就觉得沉字好。”
顾铮觉得他是?话里?有?话，有?心想?出言询问，可又不知如何开口，太子妃又在?旁坐着，遂作罢，只问道?：“那若是?男孩呢？”
李晗哈哈大笑着道?：“若是?男孩，那也好说。承天之佑，这是?皇长孙该有?的命盘，知礼明仪，这是?身为?个父亲，我对他日后的期许，所以便叫承仪罢。但?你不可以同其?他人提起，等他弱冠了，我亲自告诉他。至于名字嘛……”
他曲指敲了敲桌面，抬眸?笑，“我?个人就做不了主了，须得父皇那边同意才可。”
顾铮默然，太子妃借口说要下去准备吃食，偌大的凉亭便只剩下二人。微风?吹，满院子都是?红花的清香，李晗双眸含笑地望着他，温柔款款。
“话说，你今年也不算小了，顾将军有?说几时?给你订亲？”
顾铮道?：“别提了，我?向不近女色，你又并非不知。”顿了顿，他望着院角的红花树，“这株花树，还是?当初你我?同种下的么？”
李晗也望了过去：“是?啊，就是?那棵。每年我都盼着它开花。原本太子妃说，这树不好，要挪到别处种，但?我总觉得这树好极了。”
“太子妃喜欢沉香，约莫是?想?在此多?种些沉香罢。”顾铮如此道?，“殿下不必为了我如此，太子妃既怀了身孕，殿下得空多?照顾些才是?。待长孙殿下降世，我定然备上?份大礼。”
李晗神色?僵，眸色黯然，可很快又笑着点头应了。
顾铮未能等到李晗的孩子降世，番邦突然发生□□，他随父帅披甲上阵，突遭外敌偷袭，断了粮草，全军都死伤惨重。顾将军身中流矢，而他也身负重伤，危在旦夕。
朝廷却迟迟不肯出兵相救，八百里?加急的文书?封?封传入京城，皆如同石沉大海。
顾夫人闻讯悲恸过度，提剑闹上玄武门，却被?侍卫们驱赶回来。而李晗?直被?蒙在鼓里?，丝毫不知战况。
萧情得知后，便拿了信，冒着杀头的危险跑去东宫传信，谁知刚跑至玄武门，便被?御林军拦下。
他本就曾被?人欺辱过，?见御林军抬腿就要跑，可刚跑出去几步，又想?起顾铮正等着李晗救命。
待萧情浑身是?伤地爬到东宫时?，李晗正坐在书案后面处理?公文，?见他，当即愣了?下。直到看到萧情手里?的书信，才勃然大怒起来，吩咐宫人将他抬下去治伤。连夜便去了金銮殿面圣。
哪知皇上看了书信，仅仅是?应了?声，丝毫不为所动。李晗心窝?凉，忙道?：“父皇，顾将军乃是?朝廷栋梁，此次领兵出去平叛番邦，更是?九死?生，朝廷不能放任顾家不管，否则不知要寒了多?少人的心！”
皇上却道?：“你懂什么？顾家功高?盖主，早就对李氏江山图谋不轨，若不趁此次机会，磨?磨顾家的锐气，更待何时?？”
“父皇！您这么做，难道?就不怕寒了朝臣们的心吗？顾铮可是?儿臣的伴读，同儿臣之间的情分?，不逊色于?母同胞的亲兄弟！”他说着，跪下叩首，“求父皇收回成命，迅速派兵援助，救顾家上下于水火之中！”
“荒唐！”皇帝?拍桌面，厉声呵斥，“你别以为朕不知你心里?想?着什么，你明里?暗里?同顾家沆瀣?气，就是?为了朕身下的皇位！你二弟三弟都未曾有?你这般心机！朕?直以来对你这般器重，现如今你却忤逆朕，岂有?此理?！”
“儿臣绝对没有?忤逆父皇，求父皇派兵援助，哪怕是?废了儿臣的太子之位，但?求父皇放过顾家满门，求父皇恩准！”说罢，李晗重重叩首。
皇帝不为所动，疾言厉色?番，命他回宫反省，李晗不肯，直接跪在金銮殿外苦求朝廷派兵。
皇后连连派了宫人过来询问，皆是?毫无用处，反而惹恼了皇帝，越发怀疑李晗同顾铮之间有?什么。
正值严冬，李晗跪在雪地，足足跪了?夜，才换来皇帝的松口。顾铮被?人从战场上抬回来时?，已经气息奄奄。
顾夫人每日以泪洗面，恳求上苍救他?命。还是?后来颍州慕家派人过来，将顾铮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李晗感激不尽。
之后皇长孙降世，龙颜大悦，不仅饶恕了李晗，更是?加封顾铮为晋王，赐了?座王府。
顾夫人郁郁寡欢，不久之后便撒手人寰。
李晗给孩子起名为“明舟”，期望他以后可以当?位合格的储君，皇帝废太子之心，日益加重，若非前?朝官员阻挠，怕是?真的废去了。
李明舟自出生便很讨人喜欢，尤其?爱粘着顾铮，每次?看见顾铮过来，立马就张开手臂要他抱抱。
李晗打趣他道?：“这孩子明明是?我的儿子，怎么偏偏跟你这么亲？看来儿子随爹，连我的喜好都?致。”
顾铮送了李明舟?副长命锁，李晗立马便将皇后赐的那副换了下来，两手掐着李明舟，笑道?：“乖儿子，看看，这是?你四皇叔送的长命锁，你以后长大了，?定要跟你四皇叔?样，成为?个利国利民的大英雄。可不能让父王失望啊！”
顾铮便道?：“小殿下还这么小，他能懂什么？再者?，小殿下难道?不该像你么？”
李晗不答，掐着李明舟的小脸，压低声音道?：“我倒是?情愿你是?顾铮的孩子，这样也许能平安长大。”
过了没几年，李晗突发了重病，初时?只是?头疼胸闷，后来便呕血不止，再后来就终日卧病在床，有?时?连起身都困难。
太子妃每天以泪洗面，生怕李明舟知道?李晗命不久长，总是?变着法的不让李明舟过来。
顾铮想?尽了?切办法，就是?查不出来李晗的病因，眼看着他?日比?日衰弱，心急如焚。
小明舟天真懵懂，拉着他的衣袖道?：“皇叔，父王是?不是?不喜欢我啊，为什么不让我去拜见？”
顾铮点着他的鼻尖道?：“傻孩子，你是?你父王唯?的骨肉，他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慕枫的意思是?，李晗这个病最多?撑三年，若是?休养得宜，也许还能多?挺几年。
可还没等到李明舟长大成人，李晗便已经油尽灯枯，弥留之际，太子妃坐在跟前?泪流满面，说起过往时?，顿了?下：“……臣妾知晓殿下的心里?装着别人，?直以来从不敢多?问。现如今明舟还不到十岁，正是?需要父亲的时?候，殿下如何忍心舍下他？”
李晗气息奄奄，虚弱得连坐都坐不住了：“这些年是?我委屈你了，我生来就是?皇长子，又是?东宫太子，未来的储君，很多?事?情由不得我。我早便知道?自己?命不久长，?直以来都在瞒着你们。”
顿了顿，他清咳?阵，脸色更加苍白：“明舟是?我在这世间唯?的骨血，待我死后，你?定要照顾好他。父皇母后我是?尽不了孝道?了，日后也麻烦你了。”
“殿下，你不能离开臣妾，”太子妃泪流满面地伏在李晗身上，“殿下，你若是?死了，你让臣妾?个人怎么活啊，殿下！”
李晗伸手轻轻抚摸着太子妃的头发，抬眼望着外面，轻轻问道?：“外面下雪了么？我和他种的那株红花树，来年还会开花么？”
太子妃听了，眼泪落得更凶，她轻轻捶打着李晗的胸膛，万般哽咽道?：“殿下，你我多?年的夫妻情分?，竟然也比不得顾铮分?毫？若非他的缘故，殿下又怎会……”
她再也说不出话来，成亲多?年，得到了李晗的人，可却得不到他的心，连孩子都生下来了，竟然还是?留不住他。
李晗眼前??片朦胧，恍恍惚惚看见门外踏进来?道?月牙白的身影，他脸上渐渐泛起喜色，轻声唤道?：“顾亦臣，你终于来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