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五、尸蛊(上)(1 / 2)
天色渐渐变得昏黄,烟雾弥漫四周,泛起寒意。从奈何桥边回来的孟晚烟拿起竹篓,准备去往远处那片山坞中采摘途迷。
途迷花和其他制作孟婆汤的材料不一样,采摘之后最多只能保存三日便会腐烂枯竭。所以,她几乎每隔两天就要去一趟。
然而这天却跟以往不同,因为当她背上那只侵染药香的竹篓,推开木门时,意外地看见了一张自己不愿见到的脸。
穿着华贵凤袍的人站在昏黄的光线里偏头看她,嘴角微微勾起,美得摄人心魄。
但一瞬的惊诧过后,孟晚烟丝毫没有被眼前的美色所惑,只冷然带上门,在心里猜测着这人又要耍什么花样。
而被这冰冷中透着不耐的目光戳在身上,冥王殿下也不甚在意,负手而立,悠然道:“你要去因南山?本王同你一块去。”
“王上日理万机,此等区区小事就不劳您费心了。”孟晚烟话里带刺,眼底的厌恶也越发明显。
阎幽看见了,面上依旧保持着云淡风轻的模样。
早就应该习惯了不是么,根本就不指望能从孟晚烟这里讨得舒心……她压下不满,笃定道:“与你有关的,便不是小事。”
“你!”孟晚烟有那么些意外。往常在这种情况下,眼前高傲霸道的人早该动怒了,如今竟能面不改色地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来!
面皮真是越来越厚了。她深吸了口气,还是忍不住甩了一记眼刀过去,冷声:“随便你。”说着越过阎幽,径直朝那条小路走去。
呵,无法无天。
阎幽哭笑不得地在心里嗤骂一声,遂迈开步子跟上。
……
与此同时,人间也是到了日落西山的时辰,却是正逢下雨的天气。乌云低垂,雨雾四合。
身处丰县郊外树林里的判官大人蹙眉望天,恍惚觉得这会儿自己还在冥界。
雨逐渐有下大的趋势,远处景物迷蒙一片,细密的雨点拍打在隐形的结界上,不能再逾矩半分,于是沿着它滑落,形成一层透明的水膜。结界底下的人就好像被包裹在了一个椭圆形的汽泡里。
“唉……”判官大人娇柔地叹了声,伸手戳戳那层雨水,指尖触及一片冰凉。
若不是任务在身,此时她就应该在心雪的茶馆里喝热茶吃蜜饯了。那种肚子里暖烘烘的感觉多好啊,哪里像现在,风雨沁骨,冷冰冰的……就像某个披着斗篷的女人一样。
心绪一动,透明的结界也随之波动了一下,附着其上的雨水透过缝隙啪地泼在她脸上。
“呸!”风无涯冷不防被呛了一下,急忙找出手帕抹脸,向来优雅得体的人此时显得颇为狼狈。但还没来得及用法力烘干刘海,就看见远处的雨幕里走出了一个瘦削的身影,是个穿着道袍的男人。
她立即敛了声息,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张氏妇人的案子不查还好,一查才发现有另外几个孩童的魂魄也是接连失踪,和原先那孩子情况极为相似。这可不是件小事,若有人从中作梗那就麻烦了。
好在这几日她不眠不休地跟踪调查,终于找到了线索。
此地正是那些失踪魂魄的气息最盛处,但被什么所隔绝,找不到具体方位。而那个正从远处走来的道士与这件事情脱不了干系。
终于叫老娘等到你了。
屏罩中守株待兔的美男子眯起眼。越走越近,撑伞路过的人步履匆匆,并没有发觉到她。可待她看清对方的脸时,却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穿着道袍的男人骨瘦如柴,身形有些佝偻,皮肤呈青黑色,脸上肿起,坑坑洼洼的一片,就好似癞□□的背部,更骇人的是他身上还带着浓重的尸气,阴邪得紧,连她这个阴司见了都有些发怵。
看样子,这道士八成是走了什么邪路子,这会儿被反噬了。
“是尸毒么……”风无涯略微沉吟,这样的话他的嫌疑就更大了。她移动身形,紧随其后。
道士在深林里左拐右拐,走了很久,终于停在了一处树丛前,只见他口中低念了一句什么,并指一挥道了声“破”,挡在面前层层叠叠的树丛就缓缓移开,让出了一条枝丛合抱的阴暗小道。
“怪不得找不到,原来是设了个如此隐秘的阵法。”风无涯眯起眼,跟着走了进去。
一入阵内就没有雨了。所见草木青灰,瘴气弥漫,阴风吹过林间,发出鬼哭一般的凄厉声响,和冥界里忘川前的那段阴阳路很像,但相比之下却又多出了许多压迫感,鼻息里一股子腥味。
前头的男人加快了步子,不难看出他的迫切。待身形不稳地来到一处圆形的空地中央,立即站定。
同样处在空地中央的,还有一棵巨大的榕树,繁茂参天,枝藤缠绕,形状却是奇异。仔细看去,赫然发现那成簇的红褐色气根上,竟紧紧缠着六口黑色大缸,悬吊在半空。翻涌的尸气与怨气从缸中溢出。
道士方才靠近,几口缸就同时躁动起来,里头发出细微的刮擦声响,好似有什么活物在抓挠着缸壁一般。跟在后面的风无涯看到这一幕,脸色徒然变得煞白。
没猜错的话,那缸里装着的,应该就是那些孩子的尸身了。
这时道士却阴测测地笑了,口中含糊不清的吟唱起诡异的歌谣。甫才唱出几个音,那几口缸便开始剧烈晃动起来,连带着整棵树都一起翻摆,抖落了一地枯叶。随即褐色的根须变成了血红,竟似活物般慢慢生长,往下延伸,那六口缸便下垂到了与男人齐肩的高度。
缸中响动更甚,隐隐地,还飘出孩童银铃般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