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七七 终曲《离别》(十)(1 / 2)
他经历过好多死别。他落过许多眼泪。他不知道还要失去多少才能被这上苍放过。
陌生的气息拥堵在他胸腔悲伤咽不落从喉中漏出不成形的呜嘶。可又要嘶得多大声才能掩得住心里的塌陷?这石室里和暖似梦而他的世界已永远少去了一块。
突如其来的嘶啸波动石洞之外的寒风早已到了附近的拓跋孤若有所感一把推开阻挠不休的顾笑梦大步往石室走来。飒风四塞火盆覆熄他看到一个人从冰冷的床榻抱起一具冰冷的身体恍目间未能分清——谁又是谁。披散着长发的男子周身笼着一层只属于朱雀的深黑;抬起眼血红的双目里是只属于朱雀的冷冬。从没有第二个人让拓跋孤感觉过这样的深窒与压迫——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他在一瞬的惊诧过后立时出掌。无论适才发生了什么——无论夏琰抱起的这个身体是死是活——他都再不能给予他任何喘息之机。他已经受够了让他们从谷中深处一直逃到这里——逃到了青龙谷外。若再不能留下两人尸体在此他有何面目再称什么“第一高手”青龙教更有何面目在这江南立足?
夏琰没有说一句话只伸出一手硬生生接过他掌力。他果然还驾驭不了这股内劲但充沛的气息却宛如护住身体的坚盾“嘭”的一声青龙掌劲竟被全数消化。
拓跋孤面色骤变不及多想第二掌加快追上。夏琰来者不拒单手应战——又是“嘭”一声拓跋孤只觉掌心如击上坚冰那坚冰并没有生出许多威胁可偏偏就是无法击碎。
他愈发心惊心念一转劲力一沉双掌齐出。果然夏琰不肯放落朱雀单手难御不得不侧身闪开。与拓跋孤差不多同时进来的顾笑梦此时忍不住踏上前去。“教主!”她趁着一分空隙横臂便拦“朱雀才是你的大对头他已经死了——你就放过君黎吧!”
“顾笑梦你休要得寸进尺!”拓跋孤掌至半空不得已将她打了个趔趄怒道“莫要逼我连你一起杀了!”
顾笑梦趁机一个回身便将夏琰向洞外挤不料夏琰并不领情手掌挟了森森冷意一推便将她从身前摔开。她毫无防备地撞向不远处的石桌——她没料夏琰竟会用了那么大的力气毫无半分留手怜惜之意甚至比拓跋孤那一个趔趄更重以至于——她确信他绝非是要保护她——他此刻心里即使是对她亦只剩下了恨。
她明白他为什么有如此的恨。他早知道——她其实看出了适才朱雀制住他是在将自己的内力强送入他体内——看出了以朱雀如此伤势必然是要用自己的性命换夏琰的性命。可她只装作什么都不明白。她什么都没有阻止只要了朱雀一句保证——保证了夏琰一个人的平安。
她忍住肘膝的疼痛扶桌回身。如果要在夏琰与朱雀之间选择一人活着她的答案不言自明。夏琰又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或正因为他明白他更抑制不住地要恨——恨自己是那个无能为力的人恨她替他作了决定。
“你快走……”顾笑梦并不看他只握紧双拳用低低的、确定他能听见的声音道“不要辜负了他……”
夏琰依旧一语不发。这世上可有比此刻更痛之煎熬?他如何甘心放得下如此深仇就此脱逃可——他更无法辜负朱雀拼了性命为自己留下的这一分生机那么那么多恨只有——来日清算。
“还想走?”拓跋孤冷笑着追身而至掌上招式已缠住夏琰。因着先前数掌并不奏效他变换招式“龙猎”先探“龙噬”在后要看看夏琰究竟能抵得住多少。
夏琰虽只有单手应战但他此前在那死生交汇的梦魇里早已看清了青龙六气此际神智清楚拓跋孤气息之色依旧清晰可见只苦于——他驭不起身内这般充沛的真气无法运力一一应对唯有大而化之举手投足借力犹带煞风。
这煞风看似强劲其实没有太大威胁以拓跋孤的修为本来自是丝毫不必在意。可他还是愈战愈惊只因——这股气息之起落转旋间只令他觉得与自己交手的仍是朱雀。他目光不断落在夏琰怀里那具躯体。那黑沉的面上七窍犹见残血那软垂的身骨毫无半分生气——顾笑梦说得没错朱雀应是——真的死了。
他忽有几分猜到了那个可能心头一震目光再回到夏琰身上已是说不出的疑惧交加。本来——朱雀与他对手多年今日终于死于青龙谷多少叫他生出几分惺惺悲凉;可若他竟当真在临死之际将全数内力传予了他这个弟子——那么——若非夏琰今日伤重只怕自己都要拿他不下;若有一天他伤势痊愈……
他实不敢想象这般可能再无半分托大喝道:“围起来!”那洞外早已跟随等候着的教众何止上百闻言呼啦啦便紧着洞口而来夏琰本已绕到了洞口附近余光瞥见洞外黑压压一片兵刃闪掠不计其数。他自忖如今或不惧掌力相击可到底还是血肉之躯如此又如何冲得出去?那一面拓跋孤“龙噬”恰当胸推来炽烈之气扑面如火他担心殃及朱雀尸身换了一手将他身体借洞口稍停缓手去接。忽洞外冷风吹入——“啪”的一声有人先自己接下了那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