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缭垣斜压紫云低(六)(2 / 2)
韩冈今天早上往太常寺衙门过来的时候,一路上遇到了十七八人在问昨夜城南驿中的内情纵然对京城中流言传播之早已知晓,但今天的这个消息穿得这般快,还是让韩冈吃了一惊整件事才不过过去两三个时辰而已,就已经有不少人听到了传闻
身为重臣中的一员,苏颂自然是其中之一,而且他还清楚韩冈也是当事人之一侧过脸,看着倦色难掩的韩冈,“看玉昆你的样子是不是也是一夜没睡?”
“天子不走,难道做臣子的还能自顾自的离开?”韩冈又是叹了一口气,“等到二天后才解脱,到家都三了”
赵顼能打着斋戒的幌子,上午连政事堂都没去,估计是在补眠可韩冈这个做臣子的就没有这等好事了,常朝不需要参加,但再怎么说也不能旷工四舍五入,也才睡了两个时辰不到韩冈纵然因为常年不懈的坚持锻炼而精力过人,但犯困依然难以避免
苏颂闻言便会心一笑,难得能听到韩冈抱怨
“做得过头了”苏颂是难得站在党一边,“若天子当真要让王介甫复相,这番恩遇也算不得什么……只是,看起来并不像是要对王介甫宣麻拜相的样子”
“不是像不像的事,天子夜访城南驿,不过是宠遇老臣罢了,何曾说过要让家岳复相了?”
苏颂轻叹了一声:“还是因为前几天的事?”
“多半是”
谁让王珪领着东西两府让天子下不了台的?直接将赵顼对北方的野心挡回去,是三旨相公难得一见的大胆举动,但由此惹怒了天子,当然会被敲打一番
不过这话并没有说出来的必要,苏颂明白,韩冈也明白
帝王心术本来就是要使得臣子因难以预料天子的心意而感到畏惧不过只要能够从局中跳出来,像赵顼这般刻意,作为旁观者看着便是觉得好笑了尽管当事人是很认真的在做
王珪的相位建立在对天子的迎合上,与依靠个人能力而得到的地位截然不同天子的喜怒,对两类臣子的意义也同样是截然不同
身在局中,王珪一时间失魂落魄当然不出奇,只不过相对于‘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当然是差得远了
苏颂和韩冈并肩走回太常寺衙门,韩冈只稍稍拖后了小半步,以示对年齿和资历皆在自身之上的苏颂的尊敬一路上与不少朝臣擦肩而过,一个个都是忙忙碌碌的,只是当他们见到韩冈和苏颂并肩而行,都立刻闪到了路边,不敢与两人争路
苏颂向迎面而来的官员们一个个行过礼,转头问着老神在在的韩冈:“玉昆,这一回要真的令岳复相又该怎么办?”
“学、气学之争,如今是靠权位就能分出胜负的吗?”韩冈笑着反问,顺便向一名在路边行礼的将作监官员回了半礼
苏颂摇摇头,当然不可能
天子为了维持学的地位,几次三番的出手偏帮但最终也没有变成让他心满意足的局面甚至可以说,学在风雨中岌岌可危,而气学一直都在稳定的扩张中,王安石被任命主持殷墟发掘,正是证明了气学在学派之争上让学狼狈不堪的现实
“既然不是,那又有什么好担心的?”韩冈的笑容加恬和,跟方才两人见到的王珪截然不同
从功绩上,如今的天下大局,可以说是王安石一手主导而成没有变法带来的西北拓张,韩冈也不会得到施展自己才华的机会韩冈从来没有否认过王安石的功绩,纵然在学派上对立,但对王安石的敬重却是从来没有缺少过
但在学术上,韩冈却绝不会退让半点来自后世的眼光,让他绝不会认同王安石的主张争斗将会是漫长的,而韩冈有信心笑道最后
回到太常寺,依然是去《本草纲目》的编修局
不过韩冈先行处理了一下衙门中公事,将国家卫生和医疗事务全数掌握在手中,当然比不上苏颂本职上的清闲
大典上已经有了充分的安全保障——这主要是开封府职责范围,开封知府的桥道顿递使正是负责此事而且在球赛后的那一次惨案之后,盲动的人群会带来什么样的悲剧,已经深深的印刻在许多人的脑海中,对于安全工作,这一回甚至到了苛刻地步
但在紧急事故的预案中,医疗急救是个很重要的环节几近十万人参与其中的典礼,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出一点意外——确切一点的说,肯定会出意外,有区别的,仅仅是大是小、是多是少的问题为此韩冈已经将任务分派下去,让医官们去配合开封府的工作
将最后一人打发了出去,韩冈忽然发现倦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无踪,整个人清醒得很,完全没有问题
“大概是不用担心了”韩冈对苏颂说道,“该做的准备都做好,出了什么事都能及时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