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心已死(2 / 2)
张敞还没说话,杨恽就严肃的说:“快快快,京兆尹,张老爷,拿笔来!”
张敞一听当下挥手:“去!你就从来没有正形的,”张敞斥责了杨恽,对着苟参说:“我这就叫人带着你去看陈汤,不妨事的。”
苟参见张敞知道自己心意,就点头称谢。杨恽就笑:“呀呀呀,你这会倒是知道人家的不情之请不是让你作画了?”
张敞不理杨恽,叫了人来带着苟参去看陈汤,杨恽说:“小友自己去,我在这里看看张老爷如何处理政务。”
苟参再次谢过了张敞,杨恽挥手说:“快去快回,一会要恭贺京兆尹大老爷坐阵长安的,不要耽误了。”
张敞无奈的对着苟参摊了一下手,看着苟参走远了,笑问杨恽:“你到底什么时候去蜀郡?”
杨恽瞪眼:“干什么?你要和我一起去?我却不带你。”
张敞嗤笑:“想得美!我是看你什么时候走。这叫送瘟神。我都快要被你烦死了。”
……
张敞果然很照顾陈汤,他说是坐牢,其实在牢房口单独的给陈汤开了一个房间,里面很是干净和整洁。只是设施很简陋罢了。也没人看押他。当然陈汤也不会自己逃跑。
苟参一见陈汤就吃了一惊,陈汤这次比在颍川郡大牢那次让申不同诈着说杀头还要颓丧,整个人胡子拉渣的。脸好像几天都没洗了,眼角都是眼屎,衣服皱皱的,房间的案几上摆放着好好的饭食却没有动,躺在席子上不知在想什么。
“子公兄,苟参来晚了。”
陈汤从苟参进门就想着要起来,但是好像没有力气,苟参急忙过去舀了羹汤要喂食他,陈汤却摇摇头,嘶哑着声音说:“县令,陈汤心已死,食之无味,不要浪费粮食了。”
苟参终于扶着陈汤坐起来,皱眉说道:“你的事陛下又没有决断,你怎么倒是自己将自己打垮了?这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陈汤说:“天子诏令我下狱,还有什么希望可言?早晚死了就是。”
“不然!”苟参沉声说:“我看子公兄的事情还有转机,你想,你只是一个献食丞,就是有错哪里能轮到诸葛丰来弹劾你?”
“再说,天子降罪,没有将你下廷尉,不就更能说明了事情必然有转机吗?”
陈汤却不说话,苟参又开导说:“你要这样下去,自己就将自己打垮了,我在外面再为你奔走,你能等到那时候吗?”
陈汤看着苟参言辞凿凿的,一脸诚恳,突然的叹息着说:“此次不比以往了,要想出去,难。”
苟参听陈汤说完,就要请他喝汤,陈汤摇头说:“我不想吃,县令,陈汤混迹官场十数载,浮浮沉沉的,经历事情太多,但是被天子谕令下狱,还是头一次。”
“这一次,谁也救不了我。”
苟参听他开始说话,就跪坐一边,陈汤沉默了一会,缓缓的说:“我自小家里贫寒,母亲有痨病,经年吃药不见效果,我稍微懂事开始,将附近亲戚朋友邻居家乃至于村里人的钱都借遍了,但是最后依然没有治好她。”
“……借了钱,但是还不上,于是,我的名声在老家那里就很臭……”
“我发奋习武,努力练字读书,一心想有一天出人头地,可是,前程茫茫,两眼乌黑,家徒四壁,我看不到希望。”
“其时我父亲又在做什么?喝酒、赌钱……他根本没有尽到过做家主、做父亲的责任,所以,我母亲去世后,我毅然决然的一步步从老家走到了长安!”
“临行时告诉我那醉烂如泥的父亲说,我陈汤,不做大官,誓不回来!”
听了陈汤淡然的说辞,苟参可以想象他对自己的父亲是丝毫的没有感情的,这也许就是他为何一心往上爬,就算是千夫所指也一无回顾的原因。
“不孝?不孝又能如何?孝顺又能怎样?能顶钱花吗?”陈汤眼睛无神的看着案几上的食物说:“我去年得知他死的消息,倒是想着回去一趟为他发丧的,可是再一想,生我的是我母,养我的,亦是我母,他不过是和我、和我母亲一起生活在一个屋子里的陌生人罢了。”
“我十多岁时就为别人拾柴、放羊赚钱养家,他什么都不做,我那算不算是回报他?我母已经不在人世,他的死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至于别人怎么说?我的恶名已经遍布大汉了,多了一个不孝,也没什么。”
苟参从陈汤的话语中听到了一种死亡的气息,他的话好像不是从张合的嘴里说出来的,倒像是从坟墓里传出来的死尸霉烂的味道。
“我最初到长安,走的就是富平候的路子,可是,后来我出了事,富平候和我就不再来往,接下来,我就去了颍川郡。”
好端端的陈汤说这个做什么?他和富平候早就认识?
“除了你,再没人来看我了……也不会有人为我奔走,奔走,也没有用。”
“我之所以没有被下廷尉,是因为不够级别罢了,天子的诏令,谁能更改?”
陈汤说完,再也不吭声了,苟参也沉默着。
好久,苟参叹气说:“子公兄好吃好喝,安心在此等候,京兆尹张敞也是个古道热肠的,我竭尽所能,一定救你出去。”
眼看着再说什么也没用了,苟参就要走,陈汤却对着他拜了下去:“县令,陈汤,对不起你,连累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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