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节 秋赋(四)(2 / 2)
粮户们赶紧派人四处打听消息。果然县城和东门市沸沸扬扬的都在传说这件事情说得有鼻子有眼。在陈明刚手下混事的一干闲人个个趾高气扬。但是也有奇怪的消息传出来:说根本没这回事完全是陈明刚一伙拉大旗扯虎皮的唬人。
众人赶紧找到张有福那里要他去确认有无此事?但是从他那里也没得到什么确切的消息。张有福说负责征粮的邬首长“出远门”了没人能答复。张有福对事情的变化有点吃惊不过他想起邬徳曾经关照过的他的话觉得这事情背后肯定有蹊跷也不敢乱说当下自己到百仞城来求见初雨把情况汇报了一番。
当然从初雨那里他得不到什么回音。张有福站在自家的宅院里看着粮差刚送来的“粮由”皱了几分钟的眉头忽然有些明白过来了。
刘友仁坐在自家的正院的台阶下的一张竹榻上抽着旱烟一股股的青烟袅绕。一张竹桌上放着茶壶茶盏还有一张粗糙的毛边纸。这个就是“粮由”了。
粮由是催粮的通知单官府原本没这个玩意只有粮串――收粮凭证。这是衙门里自己搞的一套极粗的毛边纸用木戳子印好的格式上面留空由粮差填写粮户名称和应收正耗米的数额。粮户们接到单子之后就要按时到县缴纳。期限有头限、二限、三限之分三限一过就进入到追比阶段当即把欠粮户拿到衙门隔三日五日的行杖追比也有枷号示众的。
不过这也是说说而已真得会被抓到县衙打屁股戴枷板的都是些势单力孤的普通小粮户――就如当初的张兴教这样的。一般在地面上略有势力的粮户衙役就不敢如此。有的粮户是地方无赖虽然没什么政治实力但是是块敢打敢杀滚刀肉不愿意足额缴粮就派身强力壮的人冒充户主来顶罪再稍稍贿赂下皂班的衙役打板子的时候作弊混过去。捱到旧历年底具保放人这一年就算是完事了。等而上之的粮户就可以和粮差、书办“讲斤头”谈条件在耗米多少上讨价还价。再厉害一点的主除了正额之外一概不交的。至于士绅豪强们他们多数隐瞒了大量田地根本就是什么也不交衙门就算知道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
刘家过去是加来的土豪刘友仁捐个监生在身上之后就成了“绅士”。他家的土地在册的不到四百亩实际上有将近二千亩。而“诡寄”在他家名下的土地更是多达三千亩以上。
这些土地刘家除了自己雇用长工种植全部都有收取地租。但是除了四百亩在册的水田之外其他土地是从来不交一粒米的粮赋的。
刘友仁过去对澳洲人是抱着和过去应付土匪一样的策略:一面是自己结硬寨练乡勇自保一面虚与委蛇要点好处只要在力所能及范围内就应付一下买个平安。反正这地方自他祖辈开始就是这样。
但是自从去开了政治协商会议之后见识了髡贼的实力他的想法就变了。刘友仁意识到仅仅象过去应付土匪那样去应付髡贼是要吃亏的。澳洲人体现出来的实力和种种作为表明他们有极大的野心。这个野心不大可能是在临高就能满足的。
这样的野心当然不是他这种乡村土豪能够螳臂挡车的。刘家寨要在临高生存下去不落得和苟家庄一样的下场就得显得主动一些。这样起码能够自保。
因此他虽然不大去东门市实际对澳洲人的一举一动很注意。天地会一成立他就加入了。当初他的这个举措让刘家的长辈们很是吃惊。纷纷表示反对――自家的底子怎么能露给澳洲人看?虽说是按照起课的田亩数字上报的但是澳洲人的农技员不是傻子多下乡来几回搞那劳什子“技术指导”总会闹得明白。
刘友仁却耐心的说服他们:就算自己不参加难道澳洲人就会不知道刘家寨有多少土地吗?这在县里根本就不算什么秘密。自然有献殷勤的人去向澳洲人汇报。与其等着人家找上门来不如先和他们打打交道便于周旋。
加入天地会之后天地会来了“农技员”帮他堆肥、送秧苗、指导长工们种地竟然十分的卖力这大大出乎刘友仁的意料――他不懂澳洲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仅仅是为了赚几个“服务费”一纸命令给联络员哪个村落敢不缴何必做这吃力费事的勾当。
正当他一直想不通的时候这次包揽粮赋的事情又让他觉得迷雾重重感觉完全闹不明白澳洲人的想法了。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这张粮由上上面的正额和耗米的数字没有填写送来的“粮差”说根据澳洲老爷的命令这次征粮要顺带“丈田”各家须在头限之前上报田地数量按照新的田亩数量征粮。
“八爷说了这次是澳洲老爷们第一次在县里包揽粮赋各家最好要帮衬一点把自家的田亩数报得确实些――免得惹恼了他们。”来得“粮差”皮笑肉不笑的说“这样大伙都过得去我们办差的人也好有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