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节 挑拨(2 / 2)
但是眼下他还要利用一番。这根导火索只要尽了导火索的义务就可以了。构思着下一步行动的详细计划张应宸随着赵通踏入了客栈里。顺和老店的掌柜和伙计早就候着了――客人生病是客栈掌柜最不愿意瞧见的事旅途之人一病数月最后盘资耗尽困在客栈的事情在当时并不罕见。对老字号有一定名气的点店来说是很大的负担。出于声名的考虑不便随意驱逐;不免要贴耗钱财;万一在客栈死去又有一番请官验尸掩埋的功夫和花费。所以黄贞一生起病来掌柜的马上就打发了人给他请医延药。眼见病势始终没有起色打听到庆云观有个道士医术高明就赶紧派人去请了。
“相公这病只是脾胃湿困而起出门在外饮食粗粝加之水土不服难免有些不适。这病倒不碍事待贫道写个方子照方抓药调养两日就能下床。若要快好加服藿香正气散便是。”
张应宸好过脉又看了看他的气色大致心中有数拈着鹅毛笔一边写处方一边向躺在床上的黄贞说着医嘱。
“可是前一回金安堂开的方子是半夏厚朴汤。”这时代的士人多好谈医儒医代道医已成定局。黄贞平日里也读过些医书说得出个七七八八来。尽管在张应宸看来这个黄天香是标准的二把刀但也免不了要在他这个科班人士面前卖弄一下。
黄贞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鹅毛笔上:“道长这笔倒是罕见!”
“此乃泰西人所用之笔携带方便贫道乃四方云游之人带着便利些。”张应宸说着把话又拉了回来:
“半夏厚朴汤能舒肝气这方子是不错的。可在贫道看来相公肝气郁结已非一日病既从七情中来还应从七情中去半夏厚朴汤能除其表不能除其里。”张应宸一边写方子一边对这个面相十分执拗的福建学究答道“听闻宁波天童寺有位圆悟大和尚禅法精妙待相公将养好了不妨去访一访这位禅门尊宿机锋应答之间将一应世情都抛洒开去则即便不用贫道的药这病也就抽去七八分了。”
“天童寺么?”黄贞轻轻摇了摇头自己一到杭州便一病不起天童寺远在宁波虽然圆悟禅师也是这一行要拜访的对象然而冒昧求上门去请他做这个摈斥“利妖”的领袖只怕不会轻易遂愿。
“天童寺那位大和尚名望甚大便是这杭州城里也有许多秀才缙绅相从皈依。”像是全然不觉病人的沉默张应宸一面写着方子一面随口说道“这杭州城有位善人恰与贫道同宗因为祖上军功袭了百户。这位张善人当年曾拜在莲池大师门下入了广字辈如今莲池大师示寂入灭他又常常与天童寺的圆悟禅师往来相公若要拜谒禅师倒不妨请托这位百户老爷相助。”
拿起手中的处方笺轻轻吹了吹张应宸的目光从黄贞的面上一扫而过:楔子已经钉进了这个福建学究的心里了好戏正该开场。
张广湉从净慈寺回来的时候犹自带了一点愤愤然的情绪。这也难怪他净慈寺的监院广谛和尚送他出门的时候恰遇上家住凤山门的范秀才带着几个家人在烧木头。
不是寻常的木头而是裹金彩绘的神像。几个粗使汉子拉了整一车也不分是菩萨、罗汉还是文昌、财神通通砍成木片拿几卷佛道人物立轴当火引正好办了一场茶毗大会。只有一尊青瓷观音做工精细。广谛和尚走过实在是看不过去花一吊钱从范家小厮手里赎了出来算是逃了此劫。
“这是在做什么?”张广湉皱眉道。他对宗教造像并无神圣之感――禅宗对拜佛烧香原本就不甚看重许多禅宗寺庙甚至是不立佛像的。但是身为释教信徒看到有人把菩萨佛祖的雕像烧火还是颇为不快的。
“师兄不知道么?”广谛知道这张百户也在云栖禅师门下受过菩萨戒与自家算是同辈师兄弟虽然比自己还小了十岁这声“师兄”也是叫得的。
这位生得极肥健的监院和尚捧着瓷菩萨干笑道:“这范秀才去年和那几个西洋来得教士谈过几次话又借了几部书钞回去研读也如当初的杨淇园老爷一般入了教。他这一入教可就不得了了:如今范家一门都崇信那泰西教法说是泰西教法不立偶像他家老太太就传出话来要将这些欺天哄人的木石偶人统统禁绝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