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手足自相残 鹰犬各居心(2 / 2)
夏玉英只觉丹药入口即化为一股苦涩难当的液体,流入腹中,逐渐迷糊的神智一清,勉强道:“我不要你们救我。”
在她旁边侍立的一个青年怒道:“二小姐请自重!为了救你,荼八叔的独子与我兄长都死于怪物之手,我们什么怨言也没有,但你怎么能毫不领情呢?我们本不是见死不救的人,若非为了保护你,我们怎么会看着别人陷身危难,不顾而去?你却以此相责,是否太过分了?要不是为了找你,我们早已离开此地,现在我们俱都身处险境,你受了伤居然还如此任性!”
王塞挥手便是一耳光:“混帐东西,怎么可以这样跟二小姐说话!都是我们没有负好保护之责,才会令二小姐受伤。赶快向二小姐道歉,否则我毙了你!”
夏玉英黯然道:“王七叔,别怪王兄。的确是我连累了你们。你们别管我,快走。”
柏青道:“二小姐别这么说,您的侠义心肠,我们俱都明白,但我们身受大柱国厚恩,即便粉身碎骨也不能报之万一,所以绝对不能让二小姐冒险,请二小姐见谅。至于现在这种情况,都是犬子不好,是他没有好好照顾二小姐,才让您偷偷冲开穴道,独自离开,以致被奸人所乘。”
弓显道:“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三哥,赶快带二小姐走!这里交给我了。”
羌鸩羽正待开口,弓显又道:“二小姐中了毒,三哥,你最擅长药物,一定要与二小姐同进退。”
羌鸩羽叹了口气,望向夏玉蛟,道:“大公子,总兵死在元成邑等逆贼手中,你怎么能与他们同流合污?跟我们走吧!”
夏玉英挣扎着指着夏玉蛟,咬牙切齿地道:“羌三叔,不要浪费时间劝他了,这畜生早就知道元成邑的奸谋,而且他还亲自参与了毒害爹的行动。”
羌鸩羽等人听得此言,俱都大吃一惊,怒目望向夏玉蛟。羌鸩羽挥手止住身后群情激愤的众人,阴沉着语气,瞪着夏玉蛟道:“二小姐所言是否属实?”
夏玉蛟被盯得发毛,颤声道:“不关我的事,是他们逼我的,而且他们答应我,只要我给爹下化功散,便不杀爹的。”
羌鸩羽怒道:“好个贪生怕死、卖父求荣的畜生!”说罢飞身跃起,一爪击向夏玉蛟天灵。夏玉蛟将天雷槊舞成一道光墙,试图击退羌鸩羽。羌鸩羽见状愈加气愤,喝道:“你不配用天雷槊,脱手!”身体凌空,骤然变招,将双臂一展,身上青衫已然脱下,右手一挥,化作一道青练卷向天雷槊。轰的一声巨响,青衫化作漫天布屑四散飞舞,而夏玉蛟的天雷槊亦脱手飞向半空。羌鸩羽深吸一口气,身体居然在空中毫不受力的情况下后翻丈余,右手接住天雷槊,左手一弹飘到手边的一块布屑,疾射夏玉蛟右目。夏玉蛟躲避不及,登时惨叫一声,双手捂着右眼飞退。
羌鸩羽正待扑上去,结果夏玉蛟的性命。忽然一阵人声鼎沸,刘虎、刘孝和顾碣带着一队人马已经赶到该地。刘孝当先喝道:“逆贼还不束手就擒!”
羌鸩羽反应迅速,左手一扬,四道碧绿光华分别射向刘虎、刘孝、角泽和顾碣,一面大声喊道:“快撤!”翻转左臂将夏玉英夹起,飞身遁往树林深处。与他同行的人立即跟随而去。
角泽刚才领教了羌鸩羽的厉害,连忙往地上一滚,堪堪避过羌鸩羽的鸩羽镖。刘虎功力卓绝,冷笑一声,双手作虎爪形抓向射向他和刘孝的鸩羽镖,将其收在手中。刘孝勒马笑道:“多谢虎哥。”顾碣却没有那么好运,他自恃功力,不躲不避,手中窄剑迎向鸩羽镖一绞,只觉一股不可抗拒的大力传来,虎口一辣,窄剑已经脱手飞出,鸩羽镖如同未受阻挡般直射他的胸膛,顾碣见状心胆俱寒,反手一指戳在自己气海穴上,立时受伤,吐了口鲜血,但奇怪的是他的精神反而一振,身体忽然化作一缕似真似幻的影子,鸩羽镖从他的影子中穿过,毫无阻碍,击在地上,只留下一个小孔。顾碣虽然躲过一劫,但面色苍白,一时之间无力再战。
刘孝眼见羌鸩羽等人隐没于林中,心下大急,下令道:“冲啊!别让叛党跑了!”刘孝手下士卒齐声呐喊,如潮水般涌入林中。嗖的一声,角泽从众人头顶跃过,当先追去。刘孝正待冲进树林,骤然间惨叫之声四起,先前入林的士兵纷纷仓皇逃出林子。
刘孝怒道:“怎么回事?!”
一个卒长上前答道:“叛党有埋伏,我们进林子不久,便被他们伏击,伤亡惨重,若非角将军抵挡住叛党的乱箭,恐怕我们都得死在林中。”
刘孝一惊:“林中埋伏有多少叛党?”
那卒长吞吞吐吐地道:“恐怕少说也有百十个人。”
刘虎怒目圆睁,走到那个卒长身旁,一爪击向其天灵,那卒长哼都没有哼一声即便丧命。
刘孝惊讶道:“虎哥,你为什么杀他?”
刘虎怒道:“胡言乱语,惑乱军心,其罪当诛。”
刘孝道:“虎哥何以作此语?”
刘虎大声道:“你真是的,夏敬乃蜀州名将,你难道连他手下最得力的几个人的本领都没有听过吗?”
刘孝向受伤的士兵望去,身躯一震,道:“无弦箭!难道一个人便能够造成千军万马的假相?”
刘虎没有好气地道:“滚你的,什么一人造成千军万马那么夸张。弓显这老匹夫久经战阵,对于如何营造气势轻车熟路,再加上他的独门功夫无弦箭手法独特,集快、狠、准、密于一身,用于偷袭多个目标、制造混乱再好不过,在这种视线受到限制的树林中更是得心应手。而且他的儿子和徒弟都有可能会无弦箭,威力虽然不如弓显,对付这些士兵却也足够了,所以才会让这些白痴产生错觉。跟我进林!”说罢大踏步走向林中。
刘孝面色一阵青,一阵红,心中颇不好受。刘虎并非刘家子孙,他本是瑶郡一家猎户之子,其母生他之时,有山君入梦,偏偏他落地时额头即有王字形胎记,山民无知,俱都把他当作猛虎转世,欲加以屠戮,其母心有不忍,又无力抗衡,于是将其弃之山野,回来告诉其他山民婴孩已经夭折。其母原本只是冀望万一有善心人路过,可以将其带走抚养,如果没有人收留,便当他命理该绝。不料他的哭声没有召来人,却惊动了山中一只正在哺乳的母虎,将其带回巢穴抚养。他七岁时被山民发现,立即招来狙杀,他仗着身轻力大,又有群虎相助,连杀二十余人,惊动了当时的刘家族主刘政。刘政查明情况后,对他天生的异禀十分欣赏,亲自将其收服,认做义子,授以武功。刘虎也的确不负所望,十五岁便自创大力虎爪,在当时的刘家年轻一辈之中,功力直追刘政的两个亲生儿子刘宗、刘勇,与刘忠不相伯仲,就连刘政的三儿子刘信、精通剑术的刘义以及天生神力的刘廉都要逊他一筹。但是刘虎在智谋方面却并不出众,加上他并非刘氏血脉,因此绝大部分刘家的人都是表面上尊重,实际上暗中排斥他,甚至以野人视之,所以刘孝被他指责,虽然自知理亏,仍然禁不住恼羞成怒,却又不敢反驳,一心只想击杀弓显泄愤,一言不发地跟着刘虎进入树林。刘孝手下的士兵见到主将率先入林,虽然万分不愿,也只有紧随其后。
此时顾碣已经缓过气来,捡起他的剑,对仿若惊弓之鸟的万贵等人道:“我们进去吧。” 万贵道:“在下重伤未愈,进去只能碍手碍脚,希望顾兄体谅包涵。”顾碣瞥了他早已经结疤的断臂,冷笑道:“我无所谓,不过不知道皇上能否体谅你的苦衷?”
万贵闻言,将牙一咬,道:“好,我们入林。”说罢带着战战兢兢的蓉城四兽跟随顾碣而去。
顾碣六人进入林中,只见人影闪动,耳中喊杀之声此起彼伏,完全分不清楚弓显等人的位置,只得像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
顾碣忽然听得一声怒吼,连忙赶了过去,只见角泽左肩插着一把飞刀,与一个手持熟铜棍的青年打得难分难舍。角泽功力远在那青年之上,但吃亏在肩膀受伤,武功大打折扣,不过即使如此,他仍然渐渐取得主动。顾碣顿时深觉懊悔,知道帮不帮忙都无关大局,角泽更不会领自己援手之情。顾碣正待转身离去,忽然发现其他人尚未赶至,骤然心中闪出一个念头,阴郁而冷酷的目光一闪,悄无声息的潜到角泽背后,有如电光石火般一掌击在角泽背心,角泽立时一个踉跄,头正好撞上那青年的熟铜棍,顿时脑浆迸裂,倒毙当场。那青年显然没有想到这种情况,顿时一呆,顾碣的狭长细剑有如毒蛇出洞,迅捷无比地刺进他的肋下。那青年甩掉熟铜棍,双手捂住伤口,鲜血毫不留情地狂涌而出,他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仰面倒下。顾碣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迥然不知自己的行为落入了一个人的眼中。
弓显不停地移动身形,双手挥舞,无弦箭竟像永无止境般射出,每一箭飞出,总有人惨呼倒地。忽然间,惨叫声戛然而止,树林中一片死寂,士兵嘈杂的呐喊声也停了下来。弓显心中不由升起不祥的预感,停下来环顾四周。一股宛若洪荒怪兽的狂野气息骤然笼罩在弓显周围,弓显平生第一次生出恐惧的感觉,一种即将被野兽活生生吞噬的感觉。弓显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刘虎!”
刘虎提着一个人头,走了出来,嘴角露出狰狞嗜血的笑意:“弓显,你是自杀还是要我动手。”
弓显悲痛地望着刘虎手中的人头,认出正是自己的次子弓无箭,嘶声怒吼道:“狗贼,纳命来!”声音未落,弓显已然身体旋转着,有如一个螺旋巨锥,扑向刘虎,无弦箭像失去控制般朝刘虎狂射而出。
刘虎一声虎啸,将手中人头往身后一扔,两只虎爪猛然击出,身体随着爪势飞扑过去,正是他大力虎爪中连环三绝技中的猛虎扑食。弓显的无弦箭尚未靠近刘虎的身体,便已经被其威猛刚劲的爪力击得粉碎。弓显虽然悲痛交加,但数十年的苦修亦非白费,一旦发觉不可力敌,立即变招,硬生生止住自己的攻势,凌空翻了个筋斗,抽身后退,脚一沾地,马上向左跃出。刘虎扑击在弓显落脚之处,稍微慢了一步,扑了个空,但刘虎双爪一及地,立时向怀中一收,同时双脚屈膝亦向怀中一收,随即右脚如虎尾扫出,疾愈风雷,鞭向弓显。弓显看出此招刚猛有余,灵动不足,身形一展,闪到刘虎身后,双掌凝聚全身功力猛力击向刘虎后背。谁知道刘虎的连环三绝技环环相扣,前招之尽即是后招之始,第二式虎尾鞭本来就是诱敌多于杀敌的妙着,当右脚未伤到敌人落到地上,刘虎脚尖用力,立即转身站起,双爪毫不考虑地翻手向上抓去,其速度远远超过刚才的两式,弓显的双掌尚未击到,已然被他开膛破肚,挑飞了出去。
刘虎起身收势,感到自己胸口发闷,知道自己用力过度,不过击杀了弓显,心中大感快慰。忽然身后人声响起:“嘿,想不到威名远播的弓显也接不下刘兄的这招神虎裂天。”
刘虎心中暗自一沉,来人居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靠近他十丈之内,就算是趁他全力施为、精力分散的时机潜近,功力也非同小可,连忙提运内力,慢慢转过身来。映入刘虎眼帘的正是东郡柱国仇天刃,他将辰煞矛扛在肩上,矛尖穿着一个血肉模糊的首级,微笑道:“刘兄真好本事。不过莫要让正主儿跑了才是。”
刘虎哼了一声,道:“有仇兄在,他们跑得了么?”
仇天刃仰天长笑道:“现在林中阻挡我们追击的叛党已经肃清,我们快追,看看谁先将叛党一网打尽!”
刘虎看到仇天刃意气风发的样子,不由好胜心起,大声道:“好!”立即转身急驰而去。仇天刃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露出一丝阴沉的笑意。
万贵与蓉城四兽随着官兵在林中四处搜索,忽然听得一阵骚动,连忙赶去,只见刚才出言指责夏玉英的那个青年挡在一条山路中央,浑身浴血,犹自奋战不退,身旁倒着十余具士兵的尸体。
万贵止住众士卒的围攻,上前笑道:“这位小兄弟,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皇上登基,乃是顺天承运,非人力可以阻止。夏敬食古不化,罪有应得,其女任性乖张,不堪辅助。小兄弟风华正茂,勇武过人,何苦为夏家卖命。不如归顺朝廷,不但可以保全性命,以你的才华,功名利禄唾手可得。”
那青年一阵犹豫,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万贵大喜,拍着胸脯道:“小兄弟只要肯投效朝廷,我一定替你求情,你又不是首犯,只是受了父亲的逼迫,才反叛朝廷的,皇上宅心仁厚,求贤若渴,必然会法外开恩,宽恕你的罪行。不过你也要上体天心,戴罪立功,将其他叛党的下落供出来才是。”
那青年迟疑道:“我只相信你,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万贵强行按奈住心中的喜悦,走了过去,心想:“只要打听到夏玉英等人的逃跑路线,就算没有杀掉一个叛党,功劳也少不了我的。”他只顾自己心中盘算,却没有注意到那青年目光有异,毫无防备地走近其身旁。
刀光闪动,万贵还没有回过神来,那青年手中利刃已经对着他当头斩下。
一声惨叫撕裂长空,那青年分成两半的尸体飞出十丈开外方才坠地。万贵尚未来得及道谢,便见刘虎沿着山路飞驰,一会工夫,他那健硕的身影便消失在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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