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却再也没有一个人等着他回家了。(2 / 2)
等到车子一驶离,他猛然的捂住脑袋,无数根针扎的感觉,毫无间歇,那样执拗的疼痛感,让他清晰地神经逐渐瓦解,还不如给他一刀来的痛快。
他伸手,扶住旋转门的玻璃,跟着方向慢慢的向前走。
之所以让裴岩离开,是因为如果他见了这种状况,一定会在他手无缚鸡之力的时候给弄到医院去。
这个时候,他绝对不允许出任何岔子,唯一逼走她的机会,他不能放手。
一楼的值班室没人,他咬着牙,踉跄的走向电梯,伸手按了上的按钮。
而值班室的值班经理拿着水杯回来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得见电梯合上的那个场景,他摇了摇头,开了值班室的门,然后坐了进去。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又要合上,一只手陡然的横在快要关闭的电梯门中央,很快,被挡住的门又再次打开。
男人骨节分明白皙的手背上,印上一道清晰的红痕。
他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而另一只手攥着从兜里掏出的药瓶,他慢慢地走出电梯,然后扶着墙壁一步一步的往办公室的方向走。
“总裁……”一声焦急的喊声,一阵仓促的脚步声,还有一只扶着他的大手。
厉北聿抬头,眼皮沉了沉。
“别送我去医院……好不好……”
“好,我不送你去医院。”裴岩点着头,眼泪顺着眼角流下,他伸手擦了擦,把厉北聿的左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手中的瓶子哒啦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裴岩看了一眼,心中的酸涩更甚,他蹲下身子捡起,然后握在手里。
扶着他一步一步的向前走。
这条走廊,平时十几步就可以走到头的路,但是对于现在的厉北聿来说,像是一条跨不过去的长河。
终于,两人走到了办公室门口,裴岩一脚把门踹开,然后把厉北聿扶进休息室里。
裴岩现在是一片的焦头烂额。
“给我倒杯水。”厉北聿撑起身子,然后坐了起来,他捂住脑袋,里面是金属叮~的嗡嗡声。
裴岩点了点头,慌忙的走了出去,他庆幸自己,没走太远就开车回来了。
而厉北聿
抓起刚才裴岩放在柜子上的药瓶,拧开,倒出几粒药放在嘴里。
白色的药片,部分化在嘴里,十分的苦,他皱着眉头,然后趴在床上。
裴岩走进来,拽住厉北聿的胳膊,把他扶了起来。
杯中的水因为厉北聿的动作洒了一半,他伸手接过,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而那苦涩的味道,仿佛挥之不去,十分的难捱。
裴岩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去医院该怎么办,刚刚在外边他差点就给潘桀打了电-话过去。
就在他踌躇间,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
“我躺会就好了,你出去吧。”
说完,竟真的躺在了床上,然后把身上穿的外套脱了下来,扔在一边。
厉北聿向来是个整洁的人,这么慌乱的样子,裴岩跟了他那么多年,这是头一回,他伸手捡起被扔在地上的衣服,然后抱在胳膊上,看了一眼已经转过去的男人,把被子盖在他的身上,而后终究是什么也没说,打开门退了出去,而后轻轻地关上。
裴岩倚在门上,然后身子缓缓地滑落在地上,他抱住厉北聿的衣服,把头埋在里面。
手机嗡嗡的震动声,他朦胧的目光看过去。
心里却染上一丝希冀。
因为来电竟然是沈络……
这是不是证明她想找总裁了……
裴岩接起,还未说话,那边却传来清凉的声音,不带一丝倦意。
“裴助理,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了。”话说完之后,那边寂静了半晌,淡淡的呼吸声,旋即似是思虑了一下后说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裴岩心里抽的一疼,他转头,看了一眼门把手的方向,眼中满是水汽。
他擦了擦眼泪,隐忍着声音说道:“厉总明天就到了。”
“好,到了是我去公司找他还是他回家来谈?”
裴岩静住,然后低头,梗着声音,“他想回家。”
沈络点了点头,那边的声音很低,她有些听不清,她的心里在得到检验结果的时候就彻底放下了。
所以,裴岩的不对劲儿她没在意。
“好。”
那边回答完后就挂断了电-话,裴岩手里的手机哐当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他双手捂住脸,把头埋在膝盖上,双手抱臂,那个爱开玩笑,爱闹的裴岩竟是哭了。
后半夜,地面微凉,他起身,抱在怀里的那件西服上湿湿的,他攥紧,然后起身,轻轻地打开门。
月光静好,微弱的薄光照耀在床上微蜷着身子躺着的男人身上,裴岩走过去,他看见,男人的脸色平静,像是真的睡着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往侧面稍稍偏了些,用身子挡住那影响睡眠的月光,男人的脸面瞬时间被笼罩在一片阴影当中,许久,他蜷着的身子稍稍伸展了些,裴岩俯身,把半搭在地上的被子抱起,为他盖上。
而后呆呆的倚在窗台上。
这个男人,对他亦师亦友,他一出社会,便一直跟着厉北聿了。
几乎,从总裁进驻厉氏的那一刻起,他便陪伴在他的身边,做一个助理,平时他总是爱跟厉北聿闹,因为他知道,那个看起来清冷的男人心里是火热的。
他犹可记得,沈络失踪的日子里。
古老的街道带着岁月的痕迹,热气弥漫的柏油路上,英俊的东方男人踩着步子,走过每一个幽静的巷子,每一个绿色盎然的街头,时不时的抿唇观望,淡漠着眉眼。
也时不时的漠然伫立,看着别人的背影浅笑。
他一直是个深情的人,他都知道。
有时候,他甚至会因为一个相似的背影追出几条街,甚至会因为看到车里的一个熟悉的侧脸便失了神色。
可是往往,车窗落下,会是一个陌生的东方女子的脸庞,他期待的神色变得茫然,然后逐渐冷漠。
每年的盛夏,他都会来到沈络失踪的那个地方,带着希望,走过这里的每一条街道,每一条石子路,只是盼望见到他想见的身影。
他也总会时常的跟一个人通话,说的那般温馨,那般执拗,那般力不从心,脸上的神情总是挂着笑,而每一次,似乎都是那边先结束通话,因为他总是看他拿着手机失神良久。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永远先结束通话的号码是沈络的。
他一次又一次为一个没有主人的手机缴着费,生怕哪一天突然地停机了,听到冰冷的女提示音,会慌乱。
这一过,就是五年。
他的手机屏保永远都是那一张照片,上面的女人气质宜然,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笑容春光明媚。
他说过,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沈络,他给了她承诺,他固执的把她圈在自己的城中,却忽略了她本身的想法,是他太固执,是他……
他曾说过,八月二十五是沈络的生日,他却在
两人结婚,她所过的第一个生日那天对她发脾气了。
沈络失踪后,每年的那一天,他总会把家里准备的满满,然后订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一个人在家坐到天明。
所有人都记得,冬月十五,是沈络失踪的日子。
每到一年的冬月十五,厉北聿便会喝的酩酊大醉跑到沈络的墓前痛哭。
他知道,厉北聿那样睿智谦逊,处变不惊的男人,早已病入膏肓。
万事,似乎都背道而驰了。
他也看到,找到沈络后,在无人之处,他笑的不知所措的幸福样子。
他也会哭,他也会在夜深人静自己坐在那里,看着她的照片傻笑。
他不是不懂心疼她,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会真的让她可以开心。
他用自己的方式对一个女人好,但是最后……
也许,当初的一切便都是错的吧。
那样一个深情的男人,如画的眉眼,裴岩从来没有觉得一个男人可以长得这般好看,刚毅不失妖冶。
也不知道薄唇的男人却也可以这样的浓情。
他别过眼,不忍再看,厉北聿脸色苍白的样子。
他为所有人着想,甚至连陆子悦都算上,他沉默着为所有的人都想好了退路,独独他自己没有,现在病到如此境地的时候,面对他的却是一天一天不见得日子,还有一纸冷漠的离婚协议书。
裴岩不知道,那么的爱着沈络的一个男人,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自己名字的时候是什么感想,他也不知道,明明想对着她笑,却要用冷漠的方式让她越走越远的男人心里是什么感想。
他更不知道,待他再也不能站起来的时候,守在他病床边上的会有谁。
这个男人,对所有人都很好,独独对自己最为绝情,他用一种近乎崩离的方式惩罚着自己。
也惩罚着别人。
一行清泪落下,裴岩转过身子看向窗外,外面的景色是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
以后,却再也没有一个人等着他回家了。
他抬眸,仰着酸涩的眼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呼出,挂上一丝不舍的笑意。
又是一年秋天。
晚秋……--17147+845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