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阳奉阴违(2 / 2)
艾明打量着他,点了点头,像想起什么似的,伸手指着边上的圈椅,道:
“姑爷请坐。”
“艾大人请。”
两个人坐下,谷大因为是下人站在莫忠海身后。
几年前谷大就见过艾明,那个时候被艾菊的事情闹的,艾明气势汹汹的冲到束府来找女儿,事隔四五年,谷大发现艾明几乎没有变化,可见他已经从当年的愤懑当中解脱出来,看他现在笑呵呵的样子就知道对过去的事情他早就忘了。谷大在心里祈祷,希望艾明念在老爷替他买官的份上,帮他们度过这个难关。
“姑爷此次前来肯定有事相求,我跟束老爷乃多年至交,姑爷若有什么事不妨直言,若老夫帮得上一定竭尽所能。”艾明开门见山的说。
莫忠海先客气了一番,然后把事情的经过对艾明说了。
谷大一直在观察艾明脸上的神情,当莫忠海说的时候,他聚精会神的听着,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等莫忠海说好之后,他先是点了点头,随后说:
“听姑爷的口气似乎孙家的人铁定会报官?”
“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嗯——”
谷大见艾明又点头,他以为艾明会发表一些自己的看法,比如孙家的人会不会报官,或者安慰他们几句,又或者一口回绝他们,随便找一个借口,说自己爱莫能助。然而出乎谷大意料之外的是,艾明居然王顾左右而言他,说的事跟现在的话题完全南辕北辙。只见艾明问莫忠海:
“听说你们家四爷不见了?到底是怎么不见的?”
莫忠海翕动了几下嘴唇,正在寻找最好的说辞搪塞艾明:
“四爷说走就走,先前没有一点预兆,谁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四爷还是这样,总改不了那个脾气,他这一走,恐怕急坏了你们家太太吧?”
莫忠海心下着急,想,老是扯四爷的问题,什么时候才能说正事。
“可不是,二太太为此还大病一场。”
“不是我说,你们家四爷也太不知事了,放着这么好的家业不要继承,居然离家出走,他这是跟谁过不去呢?恕我说句煞风景的话,四爷这样那是真真正正的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莫忠海发现事隔这么久,艾明仍然恨四爷,如果艾明不肯放下从前的恩怨,那么一切就免谈。想到这里,莫忠海只能老着面皮直截了当的对艾明说:
“艾大人,如果日后孙家的人去官府告我们,艾大人能否出手相帮?”
艾明见莫忠海这么说,一脸正色的说:
“这是自然,姑爷不必多虑,如果孙家的人斗胆敢去官府告你们,艾某一定鼎力相助。”
莫忠海见艾明这么说,喜出望外,站起来,朝艾明毕恭毕敬作了个揖,感激的说:
“多谢艾大人。”
艾明见莫忠海这样,反以大咧咧的态势应之,只见他谦虚笑了笑,说:
“不必客气,我早已说过我和你岳父是至交好友,所以你们家的事就是我的事,还请姑爷回去之后转告你们家大太太,让大太太放心,有我艾明在,就算孙家的人告到京城去也是不怕的。”
艾明这话让莫忠海和谷大都吃了一颗定心丸,两人都忙着给艾明作揖道谢,艾明扶两人起来,说了一番场面上的话,此时艾明又问起四少爷的事,莫忠海是个老实人,有问必答,谷大却觉得有点奇怪,艾大人的话题总是离不开四爷,这让谷大觉得纳闷。
回去的时候,艾明一直送两人到门口,样子热情而殷勤,看到他这样,莫忠海和谷大心里都觉踏实,大有不枉此行之慨。
然而等两人走后,重新回到书房的艾明却换了一副面目。他拉长着脸,冷哼了一句,像自言自语,又像说给别人听,咬着牙狠道:
“看见了吗,我终于可以把他们捏在手心里了。”在说这话的时候,艾明手上紧攥着拳头,特别是当说到捏这个字的时候,他更是下死劲握着拳头。
“二叔。”原来屋里真的有人,一位身材颀长,顾盼神飞的公子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他叫艾蕈,是艾明嫡亲的侄子。
“蕈儿,坐。”
艾蕈在叔父边上的一把圈椅上坐了下来。
“你明日就动身去京城见贵妃娘娘。”艾蕈的姐姐艾芳就是现在的懿贵妃。
“二叔,你准备如何处置束府的事?”刚才莫忠海和谷大在外面说话的时候,艾蕈就躲在里面。
艾明冷哼了一句,没好气的说:
“束府的事干我何事。”
“可是二叔,你刚才明明答应他们会帮他们。”艾蕈显得有点激动。
跟艾蕈的急切相比,艾明显得很笃定,他眯缝着眼,慢条斯理的说:
“我怎么可能去管他们家的事,你别忘了,艾菊是怎么死的。”
艾蕈知道二叔一直纠结在堂妹艾菊的事情当中,为了这个事他不知劝了二叔多少回,然而二叔仍顽固不化,觉得艾菊是被星遥害死的。
堂妹艾菊跟星遥之间的事艾蕈最清楚,因此他从来不责怪星遥,因为生性敏感的艾菊在很多事情上都太执拗了,在艾蕈看来,堂妹艾菊是一个很武断的姑娘,她固执的觉得星遥引诱她,结果又抛弃了她,其实如果以艾蕈这个局外人的身份来看的话,根本就是堂妹庸人自扰。星遥既没有勾引她,也没有对她作过任何许诺,只不过堂妹这个人比较喜欢臆想,所以才会弄成今天这个局面。
“如果不出手相帮的话,这样似乎不大好,二叔的官位还是束老爷出钱给你捐的。”艾蕈生怕会惹恼二叔,因此说话声音很轻。
“胡扯!”艾蕈还真的惹恼同样敏感的艾明,艾明拍案而起,瞪视着艾蕈,沉声道:
“今后再也不许在我面前说这话,看在你是我嫡亲的侄儿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要是换作别人在我面前说这话,我是不依的。”
艾蕈是一个明理的人,他知道二叔近年来不断攀附权贵,想保住乌纱适当拉拢权贵理所当然,如果像二叔那样,靠巧取豪夺的钱去夤缘攀附的话,就过了。
“你明天就动身去京城见十王爷,把弹劾莫哈尔的事跟十王爷说,十王爷府上的幕僚自然会写一本扬扬洒洒的折子呈上去,十王爷早就看莫哈尔这只老狗不顺眼,只是苦于没有办法绊倒他,现在我手上就有他贩卖私盐的罪状,只要能绊倒莫哈尔,我就有希望做下一任盐运使。你要记住,二叔没有子嗣,唯一的女儿也死了,将来二叔的东西都要交给你,我好就是你好,你明白二叔的苦心了吗?”
艾蕈实在受不起艾明的这份厚礼。他不肯上京城替二叔传递是因为这里面牵扯到一个人,而这个人是星远。
金陵的何员外前不久被人告发贩卖私盐,下了大狱。何员外背后的人是莫哈尔,但跟何员外有联系的还有另外一个人,那就是星远。
去年秋天星远去金陵处理老太太留下的田庄之事,在那里他认识了何员外,跟何员外之间签了一份密文,这份东西如今就在艾明手上,如果告发莫哈尔势必牵出何员外,牵出何员外对星远不利,那份密文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也跟贩卖私盐有关。
“二叔,有一句话我知道我这个做晚辈的不应该说,但如果不说的话,又实在放不下。”艾蕈道。
艾明看着侄儿笑了笑,道:
“你在我这个二叔面前不必打哑谜,我已经把你当儿子看待,如果你也把我当父亲看待的话,就应该有什么说什么,父子之间是没有秘密的。”
“二叔,宦海沉浮呢。”艾蕈闪烁着泪光对艾明说。
有那么一刹那艾明的确被侄儿说的宦海沉浮四个字慑住了,他怔怔的看着侄儿,微微皱起眉头,眼中的神色略带惶惑。
“二叔,我看我还是不上京了。”艾蕈道。
“不行,你一定要上京。”艾明语气坚定的说。“我不去。”艾蕈也有一点脾气,他实在不想看到二叔一错再错,决定不上京。“你不去我让管家去,我知道你对我是不忠的,这也难怪,毕竟你不是我亲生的。”艾明的话说的很伤感,然而在艾蕈听来除了伤感之外,还有一点嘲讽的味道,因为你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所以我让你做的事,你总不尽心,枉我对你这么好,你并没有把我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