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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恒义帐下有没有智囊帮衬姬洛不知道,但就这说来的奇谭,却当得是精彩万分,论口舌之才,秀丽堪比之文士雅章,有趣又赛过说书人的评弹。人排在屈不换之后,偏偏也要说个大漠的稀罕事儿,就算不是故意挑衅,也能瞧出几分自傲。
等三人都说过一遍后,众人也算是尽兴,都在议论谁将拔得头筹,得与美人畅谈,共度良夜。
红绡从楼上下来,一双双眼睛都盯了过去,只见她无甚怯意,凭栏作揖笑道:“赵公子,请。”
正主还没开口哭惨,俞鹤追先趁机落井下石:“好呀,我就说嘛,有的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登不登得台面。”
屈不换抽了口冷气,也没顾得上和小人计较,一手臂把姬洛勾过去,压低声音道:“肯定是那臭婆娘从中作梗,怎么样,今晚要不要跟老子大干一场?”
就在姬洛也以为屈不换当真没戏,考虑要不要舍命相陪时,只听那红绡一个大喘气,接着道:“还有方才那位背着阔剑的侠士,也请一并前来。稍后众姐妹会相陪,诸位今夜还需尽兴。”
自鹿台兴,桑姿名传于外开始,从来没有夜见两人的情况出现过。不过,既然有这机会,没有白白不要的说法。
在众人嫉妒的目光下,屈不换和姬洛跟着红绡往里面走,那赵恒义也在,身后跟着一男一女,男的叫吴闲,女的叫展婈,皆拿着兵器。
瞧见两人来,赵恒义颔首示意。姬洛近看此人一双眼里全是笑,不过这笑不比施佛槿那种慈悲笑,笑得让人浑身不舒服,就像把自己脱光剖心给人看一般。
将几人引至楼外一处飞廊横桥前,红绡先对赵恒义道:“姑姑交代,赵公子此来恐怕不是为了美人,既然如此,还请移步他处。”
赵恒义见这小丫头点破动机,也不恼,稍稍朝姬洛两人看了一眼,回礼一笑,道:“在下四劫坞左堂主赵恒义,多谢姑娘引见。”
说完,几人便转路去了别处,很快没了踪影。
看着眼前的飞桥,姬洛才晓得,这桑姿住处当真称得上与世隔绝,这三层若只有这来去一路,是万万不好走的。想到这儿,他不想惹麻烦,便后退一步道:“良夜和美,望君珍惜。屈大哥,小弟先回去了!”
醉鬼还没开口,那红绡却先拦了下来:“小公子别走啊,桑姐姐特别交待了,你也得来。”
“我?”
姬洛实在想不明白,桑姿究竟是看出了他代笔作答,还是因为刚才那一番话,才一定要拉拽上他一起。不管原因如何,他要离开也不全是因为自己‘功成名就’,而是他心中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正好是子夜,他在廊桥上观星一望,掐指要算,然而手还没摸出道道,被屈不换那个大老粗一抓,就抓到了阁楼里间。
“枔又,是你吗?你是因为听了我的故事所以才想见我,对不对?”屈不换仰面一笑,喜不自禁,伸手要扫开那些烦人的飞纱,将人看个清楚明白。
琴声暂歇,桑姿转身,径自走出来。那纤纤素手掀帘的一瞬,姬洛也忍不住惊叹,那一张脸五官精致,组合有度,除了略有疲态,当真挑不出一点瑕疵,说是不出世的美人丝毫不为过。
“抱歉,妾身约见,并不是因为故事,亦不是因为那几道题。”桑姿漫不经心瞥了一眼两人,随手取下钗子,青丝瞬间如瀑落下,“那三题本就是戏耍之物,妾身今夜,原本谁都不见。”
想到被十七娘的侍女领走的赵恒义几人,姬洛突然明白了:十七娘早知道会有人在前头顶着,所以不论是千金轮还是答题,不过都是噱头,因为结果早已确定。
可桑姿为何要改主意?
姬洛拉着屈不换在琴案边坐下,一眨不眨盯着那个女人,等着下文。而后,只见她缓步一转身,将乌木发钗轻轻搁在妆奁前,淡淡道:“妾身之所以让你们来,是因为他腰上那把刀,那把鸾刀。”
这话不轻不重落下,屈不换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人,下意识竟伸手想要遮掩。看到他的小动作,桑姿面无表情拉开柜子,从里头取出一把形制几乎完全相似的鸾刀,一巴掌拍在桌上:“不才,妾身也有一柄。”
“你怎么会有?”屈不换大惊,枔又的刀既然已给了自己,为何又再出一柄?想到这儿,他忙拿起桌上那把送至眼前细看。
姬洛摇头:“不一样,你看这里的宝石,花样不同又双双呼应,如果我没猜错,这两柄鸾刀是一对。”
这么多年了,屈不换从不知道这刀还有另一半,枔又当年为什么会留下这把鸾刀,又为什么会不告而别,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这些他过往都不敢想的疑虑全然迸发,失落和害怕将他的脾气推到顶点。屈不换再也忍不住,发狂一样往前一扑,一个勾拳要去逮人:“你究竟是谁?你想做什么?”
桑姿按住他的臂膀,吐词很冷淡:“恐怕让你失望了,妾身不是你要找的人。”
“是不是你不愿意见我,也不愿意认我,所以才又仿做了一把刀来哄我?”屈不换踉跄后退,难以置信,“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是不是那个臭婆娘挟持你在此卖笑?有我在你不用怕她!”
她缓缓摇了摇头,嘴角浮上一抹诡秘的笑,随即猛然起身,当着两人的面将上衣往下一拉,露出光洁的身子。姬洛下意识闭眼躲开,念叨着‘非礼勿视’,只有屈不换不讲礼数,直面一切连眼都没眨一下,指着身前的人道:“你……你……”
话听出不对,姬洛忙收回视线,也大吃一惊。
桑姿将衣裳穿了回去,笑得有些凄凉:“是啊,想不到吧,我竟然会是个男人。”身前的“女子”声音放开,自称也一并改了,虽仍是细声细气,却多了几分雌雄莫辨的味道。
“这鸾刀?”姬洛打断他的话。
桑姿将桌上宝刀拿起,轻轻抚摸,眼中有几分痴迷:“这刀本是一对,我与阿姊各有一柄。至于这张脸……”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道,“你会认错,不是没有道理。”
屈不换要找的那个枔又姑娘,是桑姿的姐姐?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桑姿要男扮女装,但这突来的血缘关系让屈不换激动不已,毕竟他对南方人生地不熟,茫茫人海捞人来总归渺茫。于是他立刻跟到桑姿身前,急迫地问道:“啊哈,小叔子——老子明白了,你是不是也在找你阿姊?你有什么线索?”
“谁是你小叔子?”桑姿睨了一眼,眼白下全是红丝。听这口气,再看美人怒目,姬洛觉得已经不能用来者不善来形容这气氛,分明是要杀人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