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 50 章(2 / 2)
杨清的这番话语焉不详,但陆明衍还是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天子对自己被杜皇后和代国公府合力欺瞒这么多年这件事耿耿于怀,对智力不足的东宫更是深恶痛绝,只是受限于宗法礼教,一时不能废黜东宫。但他既然废黜之心已起,便只会不择手段去做成这件事。
天子碍于礼法,不能废嫡立庶,那么假若是天意,是祖宗之意呢?
在冬祭上,三牲不翼而飞,想来就像是一种警示,至于是什么警示,不正好借此有所发挥么?
陆明衍微微一笑,垂头向面前的杨清拱了拱手:“孩儿谢过父亲教诲。”
杨清一时没有回话,他陷在自己的思虑中,喃喃一声:“玉虚老道那日同陛下讲了些什么?”
玉虚道人是个传奇。
传闻他出生在费后年间,出生的时候,云游道人途径家门前,看到满室红光,为他卜算了一卦,惊叹于他身带贵格,将能襄助衰落的李室中兴。那时费后主政,对李室宗室赶尽杀绝,听说了这个传言,派宦官到他家中,要杀死这个婴孩。
玉虚道人的母亲不忍心,带着孩子连夜逃走,在途中遇上费后的追兵,以为母子二人都要性命不保,却不想那个算命的云游道人突然出现,将她们救下,又告诉玉虚道人的母亲,孩子的尘缘已尽,若想保住这个孩子的性命,就将他交给自己,他会为这个孩子出家。
传说有真有假,费后之事,迄今也不止一百年了,但玉虚道人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百岁老翁。
但不论如何,天子十分宠信这位道人却并不作假,天子从前甚至几次想要为他授官,但玉虚道人喜好四处云游,谢绝了天子。
谁都没想到这位道人会在这个节骨点上回到了长安,第一件事便是进宫求见天子。
含元殿中,所有的宫人内侍都被天子遣了出去,紫檀香木在青铜鼎中被燃成了烬,又化作了一缕飘渺烟雾。
玉虚道人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昭娘将他引进内室后就乖顺地退了出去,天子抬眼去看这位鹤发童颜、脚步矫健的道人——他才不惑之年,却已经鬓边白发勃发,而这位传言生在费后年间的道人却依然看上去年轻异常。他每多见一次玉虚,求道之心就更旺上一分。
假如他真能长生不死,那么所有的一切,独大的外戚也好,懦弱无能的继承人也罢,都会迎刃而解。
他终于从自己的沉思中回过神来,抬头看向了玉虚道人,眯了眯眼:“不知道长此次是为何而来?”
玉虚挥动手中拂尘,声音低沉,仿佛从天际飘来:“为二百年江山而来,为陛下的心愿而来?”
天子反问:“江山?心愿?”
玉虚微微一笑:“贫道窥天相,觉察天道有变,青宫恐难承社稷之重。”
天子不再笑了,冷下了面色,问他:“那谁堪承社稷呢?”
玉虚又笑道:“天意将为陛下揭示,陛下安心等待即可。”
一瞬间,冬至南庙祭天的那场闹剧涌上了天子的心头。
杨清以为这件事出自天子的手笔,但他却猜错了。
天子想起那日祭天之后,他严令千牛卫彻底搜查南庙,几乎掘地三尺,相关之人也都被带走严刑拷问,但却始终找不出丝毫痕迹。
莫非冥冥之中,真的是天意预示?
天子不由陷入了沉思。
……
南庙之事很快在朝中闹得沸沸扬扬,说不清是不是天子在其中推波助澜的缘故。陆灵霏有时能感到这位九五至尊的无力和无奈,与其说人人畏惧他,不如说人人畏惧他的天子名分,只要不越过这条线,多数的时候,人们便都只想着糊弄他。
她将这想法说给陆明衍听后,被他嘲笑了一通。
陆灵霏非常恼怒,作势要去关窗,将这个频频夜探平南侯府的登徒子关在窗外,陆明衍在窗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微微鼓起的双颊,笑得更起劲了。
等到她真的要把窗扉合拢,他才停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正色对她道:“这段时日,无论是谁召你入宫,千万装病,不要去。”
陆灵霏的手停在竹木窗棂上,心下一沉,问他:“怎么了?”
他没有说话,半晌才重新看向她:“我怕杜皇后要有所动作。”缓了一阵,他又道,“不过也未必,兴许只是为了逼迫勋贵之家站一站队罢了。”
陆灵霏有些听不懂,但还是紧张起来:“那你会有事么?”
陆明衍笑了,月色下他的面庞线条格外柔和。他宽慰她:“不会的,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只要你没事,那么什么都不是问题。”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又在对她说一些不着调的话,懊恼地把两扇窗门紧紧地阖上了。
苑氏今夜就睡在外头,听见内室的声响,起身来敲陆灵霏的屋门:“娘子,刚才是什么动静?”
陆灵霏飞红了脸,飞快地钻进床榻,放下床幔,假装从梦中转醒,支支吾吾地道:“兴许是猫跑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刺激不刺激,开心不开心?这一卷快要结束了,下一卷开始基本没有乱七八糟的,都是对手戏了(叹气,终于写到了)
玄武,神龙,分别指的是唐太宗玄武门之变和唐中宗的神龙之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