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 57 章（1 / 2）

陆灵霏从前从没有和人同榻而眠的经验，即使亲近如苑氏,也因为陆灵霏浅眠易醒,往往值夜时只是睡在她寝居的外间。

原本陆灵霏以为和他一同睡在床上的这一夜应当很是难挨,但他身上淡淡的沉香气味,像春夜新雨后，春风拂过梨花的气息,她被这种轻柔的，香甜的气味包裹里,被带着沉入了沉沉的梦乡。

兴许是昨日劳累太过,她这一觉就睡到了晨光初亮。

直到苑氏在廊下徘徊了几圈,忍不住叩响他们的屋门——他们还得去给杨清和小谢氏敬茶，这之后才能移居到天子为陆明衍赐下的襄阳侯府。

陆灵霏听见苑氏的声音，先是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然后感觉自己的腰好像被谁紧紧地扣着，相当地不舒服，然后才是一激灵地从床上挣扎起身——陆明衍早就洗漱穿戴好了，支着身子躺在床上看她，还随手捋起她的一缕青丝,缠绕在自己指上。

她瞪他一眼：“你怎么不叫我呀？哪有敬茶迟到的理……”

陆明衍笑了,“想你多睡会儿，走个过场的事罢了，不敬，他们又能如何？”

他说这话时眉眼间的不屑昭然若揭，她愣了片刻,叹道：“我若是杨相公，此刻应当已经被你气死了。”

陆明衍也跟着佯装思考了片刻，然后才道：“他这人，最重脸面却又——最不要脸面，我做的事，比不上他万分之一。”

她想说，哪里有人这样说自己的父亲的呢，但话到嘴边，又忍不住想，陆明衍真的将杨清当作自己的父亲了么？可如果在他心中，杨清算不上一个真正的父亲，那么谁才是呢？平南侯么？想来也不见得。

她抬头，很认真地看着他的脸。看他宛若刀刻一般深邃的眉眼，看他抿着的薄唇，他一向很好看，但今时今日看着他，她的心境又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过了半晌，不知怎的，她莫名了伸出手，摸了一把他的脸，很认真地对他说，“不要紧，现在你有我了。”

话音一落，两个人都有些愣。

陆明衍对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有些惊奇，而陆灵霏则是——羞惭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刚才的那一刻是被哪只路过的色鬼附了身，竟然会说出这样肉麻兮兮的话。

恰好这个时候苑氏的声音在外头响了起来，兴许是不想惊动旁人，她的声音被压得很低，但陆灵霏还是猛地一下醒过神来，推了他一把，嗔道：“快出去，傅氏要进来了。”

他本想再捉弄她一下，但知道她脸皮薄，最后还是乖乖地从床榻上爬起来，起身去开门。

苑氏守在门边，乍然间见门开了，又见到陆明衍衣冠齐整地从屋中走出来，先是愣了愣，面上浮现出一种非常复杂的表情，像是想要按头将他斥责得体无完肤，又不得不竭尽全力忍住，最后只能勉强笑了笑，向陆明衍行了个礼：“娘子……”

陆明衍错身避开她的礼，然后才道：“灵霏刚起身。”

听见他这句话，苑氏不知怎的，整个人都晃了晃。

然后黑着脸，一言不发地朝屋内走去。

陆灵霏坐在床榻旁，睡眼朦胧地看着满室珠光宝气的陈设，有些犯难——她往日穿着的衣裳，都径直送去了襄阳侯府，因而换下嫁衣后，一时间也不知道要穿些什么。

若是往日在家，她自然不必烦忧这种问题，偌大侯府的女郎，伺候起居的下人就有十数之多，可偏偏她的枕边人不喜欢婢女近身，所以她一时之间甚至找不到人来支使。

直至看见苑氏走进来，她才终于松了口气，开口想问她的衣裳在哪，苑氏却径直坐到榻旁，盯着她看了半晌，像是在斟酌怎么开口。

陆灵霏不解，问她：“我脸上的粉还没洗干净么？”

苑氏心中叹了一声，这个傻姑娘。

老半天，苑氏才犹豫着试探道：“……他昨夜对你好么？”

她一时半晌没反应过来，“挺好的呀。”

陆灵霏话说完才意识到苑氏问的是什么，脸上迅速飞起两片红霞，声音也低了下去：“他没有……”

“嗯？”苑氏一开始没听清楚，后来反应过来则略带着一点不可置信。眼前的女孩就像一朵盛开的秋芙蓉，美丽而纯净，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处心积虑才娶到她，对着这样娇美的佳人竟然还能坐怀不乱么？

她垂着头，声音几不可闻：“他说，太早不好……”

苑氏的心中莫名地被这句话激起了一丝波澜，她伸手，抚着女孩满头柔顺的青丝，忽然道：“兴许，这确实是一桩难得的好婚事。”

陆灵霏抬起头，她知道苑氏自从郑夫人东窗事发，知道陆明衍不是她的亲生兄长后，就对陆明衍好感微薄。

苑氏轻轻地笑起来，将她揽到自己怀中，柔声对她道：“男女居室，本是人之大伦，无可厚非。但有的人，爱的是燕好之乐本身，有的人爱的则是与所爱之人亲密无间。前者爱色，容颜老去之日，就是恩义不复之时；而后者，兴许才能真正地拥有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终归一生漫长，白头不在床笫。”陆灵霏在她怀中，沉默片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