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无瑕其二（2 / 2）

宿星阑下意识抬起手臂嗅了嗅，果不其然敏锐地捕捉到了一股极清淡的兰草清香，眉梢立时扬了起来。——得，这下除了诊金，好像还得赔人家两身衣服。

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却早就隐约猜到了自己晕倒的原因。

吕老家主到底年纪摆在那，虽然打不过宿星阑，修为却也比卫重楼高了不知几何。

杀卫重楼那夜，他就已经吐血吐得天昏地暗了，如今与吕老家主一交手，想必情况只会更糟。

就是难为郁寒川一次次救他了……

宿星阑蜷起手指敲了敲额角，旋即披上一旁挂着的灰白貂裘，起身缓慢地推开了车门。

郁寒川似乎一直等在外面，见青年探出头来，立即伸手借他搭了一把。

前者稳稳落地，身上还是有些僵硬麻软，却下意识拒绝了对方搀扶，靠着车辕四下环望起来。

周遭是一片一马平川的野原，却密密麻麻地盘旋着数道小溪，植被反而没有多少。

宿星阑双眸微眯，凝神去看，便于溪水中发现了不少珠光色的萤石，格外眩目迷人。

“我们已经到长明了。”

郁寒川见他观察周遭环境，缓声道：“你睡了三日两夜，所以不知道。”

宿星阑有些讶然地望过去，便见对方未被白玉面具遮挡的唇线勾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星阑有稍微意识到，自己是个多么不听话的病患了么？”

宿星阑一阵心虚，视线游移，看天看地，就是不与郁寒川对视。

对方也不主动开口，只是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视线有如实质，好似真的有些生气。

正僵持着，一道有些迟疑的嗓音却从不远处飘了过来。

“——宿公子？”

宿星阑转眸，便见白涵有些束手束脚地站在不远处观望着，似乎在犹豫要不要靠近：“您醒啦……身体如何？还、还难受吗……”

宿星阑眉眼一弯，摇了摇头：“我们现在到哪了？”

白涵微微松了口气：“我们现在韩城边界附近，再有一日，便能进入明城啦。”

他笑笑：“我们特意选了人烟较少的小路，免得遇到韩家人，徒增麻烦。”

长明洲与落英洲情况类似，白、韩两大世家各占据着两座最大的城池，只不过比起落英洲的郁、卫两家，白氏与韩氏的关系一向不太好，属于那种碰到了都要对喷一波的。

宿星阑了然颔首，正待开口说话，却鼻翼微动，笑意沉寂下来。

五年多黑暗囹圄之中的困顿生涯，使得这具身体除视觉之外的其余四感都敏锐得惊人。

譬如现在，他就在满地野草与河水泥土的芳香中，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焦腥味道。

郁寒川见状蹙眉：“怎么了？”

宿星阑道：“你们过来时，可曾路过什么村落或城镇？”

白涵也好奇地靠近了些，茫然道：“我们一直是避着人走的，并未路过村落或城镇——”

他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手指向东方：“不过据此二十里外倒是有个小镇，是个依附于白氏的世家驻地。我们原本打算去那里再歇脚的，只是兰泽君说您快醒了，怕您觉得颠簸不适，这才选在此地暂时休息。”

宿星阑微微阖目，叹了口气：“去看看吧。若我没有猜错，那镇子大约出事了。”

白涵有些疑惑，可还是转身下了命令。

郁寒川扶着宿星阑坐在车辕，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向着小镇而去。

尚有二里距离，众人便看到了歪歪扭扭扶摇直上的灰烟，宿星阑忍着愈发浓重的焦糊之气，闷咳数声后，便见到了已被烧至焦黑的小镇牌坊。

宿星阑沉着脸，当先一步跳下车，软着脚快步来到镇子入口，便对着眼前惨烈场景皱起了眉。

那一场火想来势头不小，才会使本应欣欣向荣的繁花小镇如今只余残垣断壁。

无数焦尸横七竖八地陈列于街头，无声地诉说着此地惨剧。

紧跟在他身边的郁寒川忽然出了声：“有人故意为之。”

宿星阑下意识偏头，却见对方直直望着小镇深处，眼神悠远空濛，眸底星河却似乎加快了流淌速度，变得愈发瑰丽迷绚。

察觉到他的视线，郁寒川立时垂眸掩去眼底异状，旋即抬手指了一个方位。

“那边……是起始之处。”

“……兰泽君。”

宿星阑却没有急着继续探查，反而紧紧盯着他微颤的羽睫，忽而压低嗓音，缓慢道：“你是不是，能看见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