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55章(1 / 2)
周婓手忙脚乱地抓起陆玉恒的毛巾死死缠住手腕的伤口,又抓了条自己的毛巾紧紧绑在陆玉恒手上的小臂上。因为陆玉恒身上都湿了,衣服特别不好穿,费好大劲儿才把衣服裤子给他套上,最后最后用大衣裹住,起身踩到脚底下灌肠的东西愣了一瞬,匆忙捡起揣进口袋,抱着陆玉恒跑出家。
出租车里,周婓一手抓着陆玉恒手腕处已经被鲜血洇透了的毛巾,一手抓着司机衣领催命逼他闯红灯。
好在一路都是绿灯,有没有堵车,十多分钟就赶到了医院。在路上周婓打电话给高天松,一下出租车,高天松带着医护人员直接把陆玉恒抬上病床。
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周婓缓了好久,才?终于颤抖地给萧飞扬发了条完整的消息,让他帮忙去家里清理?卫生间满地的血。
几分钟后,萧飞扬给他发了个消息:“斐哥?!?你在家杀鸡了?!?”
也没心情和萧飞扬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周婓起身走进急救室,小声问正在给陆玉恒手腕缠纱布的高天松:“他没事吧?”
“没事儿,失血过多造成?的休克,好在发现及时,常规输血补液就行了,”高天松看了一眼他的脸,眉头拧成麻花,把他推出门,“赶紧去洗把脸!”
周婓拿起一旁他用来给陆玉恒绑胳膊的毛巾,木然地走进卫生间。
镜子里自己的脸被血和泪糊了一片。
周婓打开水龙头冲去脸上的污渍,再次抬头看着镜子里红着眼睛满脸水的自己,再次想起刚刚坐在淋浴下的陆玉恒,眼眶火热滚烫。他拧开水龙头又冲了半天,才?站起身,关上水龙头,用毛巾擦干,走回急诊室。
高天松站在陆玉恒病床旁看到周婓招招手:“你妈还不知道?”
周婓点头,看着病床上的人说:“他应该不想让我?妈知道。”
“这不是他想不想的事儿!上次他跳楼应该也不是意外,”高天松拍拍周婓肩膀,“有一次就有两次,早点带他看病吃药,听见没?”
周婓没注意到高天松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坐在床边,握住陆玉恒插着针头的手。
冰凉纤细。
如果不是意外……也是他故意找死的?
周婓心乱如麻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十分想找个人商量,但又怕和父母或者认识的人说了,等陆玉恒醒来知道会生他的气。
想了一圈,周婓终于想到一个人——顾敏的主治医生赵允。
赵允也跟他说过,陆玉恒如果有事可以联系他。
周婓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看到赵允的名字,庆幸自己当?初没有直接把他名片丢了。
接到他的电话赵允并不意外,半个小时后也赶到医院。
赵允递给周婓一瓶水,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跟我?说说吧,小恒今天割腕前都发生了什么事?”
周婓狠狠咬牙盯着矿泉水,似乎要把矿泉水捏爆了。
“没关系,”赵允拍拍周婓的肩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不……都是因为我……”周婓捂住眼睛,“是我逼他,他才?会这样……”
眼泪渗透过指缝,和陆玉恒的血一样湿热。
断断续续地听着周婓不成?句的话,赵允大概拼凑出今天发生的事情。
“你不用太自责,”赵允看着痛哭流涕的周婓说,“他这样跟你有关系,但不是你逼他的。”
周婓揉了揉去眼里朦胧的泪,吸着鼻涕看向赵允。
“生日、钢琴,这些都让他想起顾敏,我?见过一次顾敏对他发疯,真是……小恒这几年也承受了很多压力,他爸爸去世后,他失去了最信赖的亲人。”赵允叹气,“虽然没和他聊过,但我?听你描述感觉他的确很喜欢你,也正因为他喜欢你,这才?让他更加痛苦。
“为什么?”周婓擤干净鼻涕问。
“同性恋是小恒家庭矛盾的根源,”赵允捏捏眉心,“所以他越喜欢你,就会越讨厌自己。”
“……那我应该怎么做?我?怎么做他才?会好?”周婓抓住赵允手臂。
赵允按住周婓的手,“他能喜欢上你,一定十分相信你,如果你也喜欢他,就陪着他……什么都不用做,陪着他就行。”
又和他说了些注意事项,赵允才?离开医院。周婓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拉过被子盖住陆玉恒冰冷的手。
第二天早上沈虹赶到医院,看到陆玉恒也红了眼睛,陪在床边一直等到陆玉恒睁眼。
“傻孩子……”沈虹轻轻地摸了摸陆玉恒惨白的脸,“没事了,别担心。”
周婓看到陆玉恒缓慢地眨眨眼,眼神飘到自己身上又不动声色地回到沈虹的方向。
“等做完检查我们就回?家。”沈虹说。
陆玉恒无力地点点头。
“你照顾好弟弟。”沈虹拍拍周婓肩膀转身去办手续。
周婓走到刚才?沈虹的地方。陆玉恒果然不动声色将视线移开。
这又是哪一出啊?
周婓摸摸脑袋,昨天的伤疤已经结痂,伤口痒痛还不能抓。
真磨人。
就算陆玉恒把自己当?透明人,周婓还是尽心尽力地送他去各个地方做检查,什么眼动,脑电,核磁共振……最后在测量问卷那间电脑房,实?在没撑住困意,本想趴在陆玉恒身边空的机位上眯一会儿,刚趴下闭上眼,就被一位中年胖阿姨拍醒,还被关于电脑使用问题,被阿姨问了半个多小时。
这个测量问卷题看起来挺多的。陆玉恒做完以后脸色白里透着青。如果不是一直吊着营养液,估计陆玉恒没做完就要晕倒。
周婓去拿问卷结果,看着量表结论上明确地写着“重度抑郁”几个字,咬牙看着打哈欠的陆玉恒,“赵医生说你自学过心理?学……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陆玉恒好像没听见,把头转向另一头躲开周婓的视线。
“……”周婓咬着牙把他推回急诊室,被沈虹派去取药。
等陆玉恒打完营养液,沈虹办理?好出院手续。二人扶着陆玉恒回?了家。一路上周婓开车,时不时看后视镜,沈虹偶尔摸摸陆玉恒的脸,或者替他拉拉衣服。
因为失血过多,陆玉恒脸色惨白得随时都要晕倒,平地走路腿都发软,刚上两步楼梯就开始喘。
“我?背他。”周婓从沈虹手里接过陆玉恒,没听他轻声说不用,直接抗背上。
回?到家沈虹就连忙让陆玉恒躺床上,转头去给他熬药煮粥。
陆玉恒裹着被子缩成一团。
周婓在床边站了一会儿,转头去给猫铲完屎,下楼扔了一趟垃圾,再次上楼回到卧室,陆玉恒还躺在床上。猫趴在他身边的被子上一边呼噜一边踩来踩去。
周婓拉过椅子翻开厚厚的练习册。
饭点沈虹送来粥和药。陆玉恒乖乖地把药和粥喝了,继续睡。
周婓这还是第一次看陆玉恒睡这么长的时间。
午睡躺在他身边也没反应,昨天晚上趴在床边也没睡好,周婓囫囵睡了一个小时醒来继续做题。难得看周婓如此认真学习,沈虹很高兴,但看到陆玉恒,又很担心,动不动就往屋里送吃的,查看情况。
“妈,我?这桌子都被你塞得没地方放书了!”周婓把第八次走进来送水果的沈虹推出门,“咱家有热水袋吗?”
“有啊!”沈虹从卧室找出热水袋,一边灌热水一边问,“晚上想吃什么?”
“红烧排骨、油焖大虾、熘肝尖,还有您老最拿手的溜肥肠!”
“行,”沈虹把热水袋递给周婓,好奇地打量他,“学习累不累?”
“还行,”周婓笑?着接过热水袋,“小少爷教人还挺有一套的,比学校老师强多了。”
沈虹拉住周婓手臂,担心地看了眼卧室的方向,叮嘱周婓:“小恒爸妈刚去世,他心情不好才会那样,你是哥哥要照顾他,不能……”
“我?知道。”
周婓抱着热水袋走进卧室,陆玉恒还缩成一团背对着他。他掀开被子把热水袋放到陆玉恒冰冷的手边。
下午做了两套卷子,一转眼天就黑了。周涵宇回?家以后先到卧室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陆玉恒,看完就回主卧睡觉去了。到了晚饭时间,陆玉恒喝了粥和药,又被沈虹劝着吃了两片熘肝尖。
难得沈虹下厨,周婓和周涵宇都吃了两碗饭,几个菜也都吃得干干净净。吃得有些撑,周婓追着猫梳了半天毛,洗了手回?到卧室,陆玉恒倚在床头看书,见他进门,头低得更深了。
周婓做完陆玉恒给他布置的英语题和语文古诗默写已经十一点多了。陆玉恒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躺着缩成一团。周婓起身从被子里摸出已经凉了的热水袋,又去厨房重新加了热水,塞进被窝。
刷牙洗脸完,周婓看着衣架上空了的毛巾,转身走进卧室。
陆玉恒正掀开被子走下床,看到他有点慌,走得着急了点,踉跄一下差点摔倒。周婓连忙扶住他,把他扶倒卫生间门口:“你的毛巾洗不出来了,要洗漱就先用我的,明天给你买新的。”
给牙刷挤上牙膏,陆玉恒回?头看了一眼还站在门口的周婓,由他看着刷牙洗漱,用他的毛巾擦干脸和手,陆玉恒走到门前想把门关上,周婓再次一把拦住:“上厕所我?也看着。”
陆玉恒红着脸看他片刻,按住他拦门的手,“就,几分钟……”
见他犟着,周婓松开门,“三?分钟,多一秒钟我?就踹门!”
两分多钟,陆玉恒打开卫生间门。
周婓跟在他身后走进卧室。
本来走路就没声。失血过多以后人都飘了似的,就连掀开被子都显得费力。
周婓关掉台灯钻进被窝,盯着陆玉恒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翻过身。
几分钟后,身后的被子窸窣响了两声,轻轻覆在后背上的手动了动。
“对不起……”
周婓翻身抓住他的手,看到手腕上厚厚的纱布,鼻子泛酸:“你对不起我什么啊?”
“……”
见陆玉恒又不说话了,周斐捏着他僵硬冰冷的手指。
高大爷说他神经都切断了,虽然已经接上,但肯定会疼一段时间。
“陆玉恒,”周婓捧起他的脸,“我?从来没求过谁,我?求你了,难受你就说出来,说不出来你就打我?,总之你别一个人憋着……要是我喜欢你让你不舒服,我?就不喜欢你了……我什么都不要……求你别再伤害自己了,行吗?”
陆玉恒瞳孔微微扩散,视野变得朦胧模糊。
被滚烫的泪水淹没冰冷僵硬的指尖,灌满了每一丝空洞黑暗的罅隙。
***
十一长假一眨眼就过去了。
最后这三?天陆玉恒像长在床上的蘑菇,除了偶尔去厕所,基本姿势都不动一下。
偶尔看他睡得太死了,周婓心慌地伸手放在他鼻子底下试试还有没有气儿。
自打陆玉恒用周涵宇剃须刀上的刀片自杀之后,家里的刀具全都被沈虹藏了起来。周涵宇用了几十年的手动剃须刀也终于换成了电动的。
这两天周斐看沈虹经常在阳台晃悠,看样子似乎在纠结给阳台安个栏杆什么的。
明天就开学了,做完复习题,周婓收拾好书包,再次坐在床沿,熟稔地从被子底下捞出陆玉恒的左手,撕开手腕上的纱布。
一寸长疤痕依旧红肿,狰狞地爬在手腕上。
周婓涂上碘酒,缠上贴上干净的纱布,问陆玉恒,“明天去学校不?”
陆玉恒看着他眨眨眼睛,迟钝了两秒钟才?点点头。自从吃完药,陆玉恒也感觉到自己明显嗜睡,反应也比之前迟钝。
从医院回来那晚以后,周婓小心地回避和他接触,就算睡一个被窝偶尔碰到手脚,都会先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